话已至此,张玄知道正该借机打住,于是向刘晔道:“子扬兄实不该将这种军国机密告知张某。”
刘晔朗声笑了起来,说道:“张公子有所不知,这件事情,怕是也只能告诉张公子了。”
张玄不解,刘晔解释道:“曹公当初命我在巢湖一带暗中观察孙策动向,后来将我召回,可从未让我将那些探子留下,这事情实是我自作主张,虽然我本人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若是让他人知道了,只怕要惹人怀疑。”
张玄道:“既是如此,子扬兄为何要多此一举?”
刘晔侧过脸望向了远方,笑着说道:“曹公之志,断不会只满足于一统江北便坐享其成,而是要重整山河,廓清玉宇。所以他也早晚是要渡江而战,平定东吴的。只可惜现如今朝中如今尚有许多人望着眼下袁绍的大军发愁,似孔融之流全无远虑深谋,只惶惶于尺寸之危,不能为曹公和朝廷分忧也就罢了,还时常在朝上非议曹公方略。这种时候曹公自然不能放开手脚明言其志。但将来实际一旦成熟,我部下的这些眼线,就能在将来曹公用兵南方之时发挥莫大作用!”
张玄看着刘晔,忽然间觉得两人关系既要好,又似乎注定永远有些阻隔。虽然都是聪明人,可刘晔的城府比起自己来说,着实深邃太多了。
张玄因为刘晔的城府陷入了沉思,刘晔却只当自己的远大志向一时间吐露太多震惊了张玄,说道:“公子是否觉得我想得太过不切实际了?”
张玄忙挤出了一份笑容,说道:“子扬兄这是什么话,我只在替子扬兄想着,将来列侯之时,要个哪里的食禄好些。”
刘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子扬就先谢过公子吉言啦。”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张玄其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只想着尽快和宫崇商量之后的行动,刘晔也看出了张玄兴味索然,也知趣适时向张玄请辞离开了。
刘晔告辞之后,张玄急忙前去寻找宫崇商议。一到宫崇房中,张玄忙将方才和刘晔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宫崇。
听张玄说道于吉已死,宫崇如遭雷击呆立在了当场,过了许久才缓过些神来,但目光仍是十分滞涩,半晌说不出话来。张玄一直观察着宫崇的表情,此时也知道宫崇之前定不知情,这本不应是计划之内应该发生的事情。虽然计划核心本只委于张玄一身,但两人均不知于吉之死会不会导致许多变数横生。
许久,宫崇才冷静了下来,然后向张玄分析起当下的形势,如今孙策身死,按照原本计划,江东会因此大乱,再无法侵扰曹操,刘表暗弱,只敢暗地里做些文章,断不会明目张胆与曹操兵戎相见。曹操此时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刻奉迎张玄继承大贤良师之位,昭告天下太平道信众,河北张燕统领飞燕黑山诸部即刻便可举兵袭扰袁绍后方,助曹操一战功成定鼎河北,汉中张鲁也会撤正一道之名,效忠太平,牵制西北西南。刘辟何仪等附近各部则兵入许都,控制中央局势。倾覆苍天,举立黄天之伟业,再无此千载难逢之机。可眼下曹公尚在官渡,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果错失良机,哪怕其后再举义旗,也会生出许多不可知的风险。
张玄沉思良久,于吉曾告诉张玄,曹操面对袁绍数十倍之敌,若要得胜,务须扶举张玄,以期太平道河北诸部数十万众投诚共击袁绍,否则万难取胜。所以他们在许都城中并不着急,只因主动权全在张玄等人手中,可谁也想不到曹操竟然如此顽强,以少敌多,生生将本来必败之势拖成了如今的僵持之局。
可如今孙策之死却瞬间将局面逆转,这样一来对于张玄等人来说已成箭在弦上之势,太平道举立黄天,万年长久之计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张玄横下心来,向宫崇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途,便是即刻赶赴官渡大营面见曹公,请他即刻返回许都!”
宫崇此刻面露犹疑之色,喃喃自语道:“可是以真人之能,怎么会身死于孙策之手呢?老朽委实难以想明。”他看向张玄,说道:“会不会是刘晔的情报有误?又会不会是什么陷阱?难不成刘晔与唐周背后势力有所勾连?假意传递情报,实际是想诱我们离开许都,好暗下杀手?”
张玄说道:“我想应该不会,刘晔方才猜出是我伤了孙策,却有意替我隐瞒,更何况于吉真人的大计,只有你我二人所知甚详,他们又怎知这样说我们便会离开许都?”他看宫崇仍有所疑虑,说道:“宫先生,虽然事起仓促,这么做也颇为冒险,但为天下亿兆生民,太平道百万信众,这个险说什么也是要冒的。”
宫崇见他心意已决,心中虽还有许多假想,也只好道:“公子既已决定,老朽便随公子一同前往,也好护公子周全。”
张玄看着宫崇,想起他在洛阳奋不顾身保护自己,又想到了于吉说的宫崇命数,心中不忍,柔声道:“宫先生,此行还是我自己去吧,若真有什么变数以至不测,牺牲张玄一人足矣,宫先生尚未找到《太平清领书》,那不是先生的心结么?我若身死,先生也不要再想什么太平道大业了,只管去完成先生未了心愿即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又说道:“真人不是说过么,你会因救我而死,若先生不在我身边,反而能得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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