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朗急忙说道:“自那日宴席之上与公子相聚,每每念及公子风采,当真回味无穷,今日有幸蒙公子屈驾相见,不胜惶恐。”说罢赶忙引着众人向关中而去。
司马朗行在,如今便在虎牢关内城城楼之上,众人随他拾阶而上,司马朗止不住地抱歉,倒让张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众人随着他到了城楼中,这城楼中本就不大,众人聚集在里面之后更见狭促。张玄左右环视,只见堂中角落处放着床榻,想必司马朗平日起居也在这里。
司马朗招呼众人坐下后,便唤手下上茶。众人拿起茶杯饮下,却说不出是什么茶味。
司马朗笑道:“如今成皋一应物资皆十分紧缺,不曾备有什么茶点,便教手下炒了些熟麦,泡于水中,权且当做茶饮了。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望各位见谅。”
张玄忙道:“大人如今身负要职,战事未休,我们都晓得的。大人如今处境如此艰苦,万毋自责。”
司马朗道:“在下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想想曹公身在官渡大营,过得未必比我这里好上多少,更不用说河南河北许多生民,如今更是饱受战乱之苦。我成皋一地,一应物资皆以前线为重,境内粮食物资,全需配给,境内百姓按人头领取,着实艰难。不过比起从前,倒还算能够坚持,从前每有战事,周遭百姓只能四散逃离,沿途饿死冻毙者十之八九,唉,当真是苦不堪言。”
张玄闻之动容,不禁道:“从来天下纷争,百姓受苦最甚。”
司马朗道:“公子说的是,自黄巾之乱后,战事频仍,天下诸侯大都不惜民情,穷兵黩武者屡见不鲜。可他们之中鲜有人想过,纵使自己地盘再大,兵士再多,若是民心离散又能持续多久?怕是也只有曹公有此仁心远见了,前几日刚刚解了白马之围,曹公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当地百姓迁往安全之地,由此可见,此战曹公必可取胜。”
张玄道:“大人高论,张某受教了。大人能在这艰难之地苦心经营,亦是劳苦功高。”
司马朗笑着不住摇手道:“不敢不敢,公子谬赞了。在下身为成皋县令,自然要护佑一方安宁,只可惜我手下不过几百兵丁,我自己也全无什么临阵杀敌的本事,若不是靠着这天险雄关,只怕早已被袁绍捕杀了,哈哈哈。”他笑得虽然爽朗,但张玄却听得出他心中苦楚。
张玄向司马朗询问成皋及前线各处情势,司马朗侃侃而谈,他所知虽不十分全面,但因所处之地十分要紧特殊,倒也自有一番看法,以他所见,袁绍与曹公相持,一年之内怕是也无法分出胜负,不过袁绍用兵犹疑,虽携大军而来,却如黄口小儿耍弄千斤斧钺,无从发力。倒是曹公,前线如何指挥虽然不知,但后勤诸事面面俱到有条不紊,反而看得出沉稳定性。
二人详谈许久,晚饭时虽只是些粗粮淡饭,但并不影响二人兴致。众人之中,魏岩听得最是用心,这些行军用兵诸事他本就感兴趣,司马朗言谈之中又对交战双方都有所了解,更让他听得欲罢不能。
眼见时候不早,司马朗问道:“与公子相谈甚欢,倒是忘了问,公子打算在成皋停留多久?在下也好妥善安排。”
前来拜会司马朗本就是托词,再加上来到此地方知他辛劳勤勉,张玄不忍再麻烦他,就说道:“我等此行本拟顺道去洛阳瞻仰故都,大人政务繁忙,我等也不敢多作叨扰,明日一早便走。”
司马朗只道他们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忙挽留道:“不碍事不碍事,公子若不嫌弃,在这里多住几日亦可。”说完脸上一红,道:“不过在下这里,实无许都那样的繁华丰饶……”
张玄忙打断他道:“大人不须挽留,公务要紧,我等自是了解。”
司马朗又道:“洛阳已是一片废墟,诸位去了,也只能看到一片残垣,再说那里防卫并不算严密,还有袁绍暗探时常出没,公子此行还需三思啊。”
张玄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等不过是去瞻仰,又没有什么军令使命,即便遇上袁绍暗探,想来也不会将我等怎样,更何况寻常暗探张某自应付得来。”
司马朗知他不是等闲之人,于是也不再劝阻。他命人取来一份地图,敬献给张玄道:“公子此行洛阳,此物或可助公子一点绵力。”
张玄展开一看,居然是一张洛阳城图,方圆尺寸,楼宇道路清晰可见,制作得甚是精细,图上标注也十分详尽,忙谢道:“如此贵重之物,张某受之有愧。”
司马朗见他喜欢,也十分高兴,说道:“公子放心收下,U 这份地图不过临摹,算不得什么宝贝。”
“这地图从何而来?”张玄问。
“去年烽烟未起之时,曹公曾特命其公子率人前去洛阳,勘验核查,丈量标记洛阳各处宫宇楼阁道路城墙尺寸,想是也有心将来重建洛阳。小公子回许都路过我这里时,我特意描摹了一份,张公子大可先拿着,去了也好按图索骥,回来时再还给我便是。”司马朗道。
张玄谢过,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曹公的公子,不是已于三年前战死于宛城了么?”
司马朗道:“公子所说的是曹公长子曹昂,而在下所说的这一位乃是二公子曹丕。二公子如今不过总角之年,但天资上佳,想来曹公也是有心培养,时常委派一些事情给他,此时两军交战,二公子虽然年弱,却也已随军常在大营,伴于曹公左侧。”
张玄心想,这便是曹公非常人所及之处了,长子随军战死,想来本是伤心事,但他居然如同当年一般,又将次子指派到这些艰难危险之地,虽然这样的确可以更好将其锻炼成才,但风险之大,谁能忍心做到?即便是自己的父亲张角,为太平大道牺牲可谓当仁不让,但也会勉力求全保护自己这唯一的儿子。曹公心如磐石,当真非比寻常。
这一夜,司马朗将众人安顿于城楼之上住下,自己则去往城墙之上巡视守夜。张玄心中十分不忍,第二天天还未亮,便唤起众人,准备离开。司马朗闻讯赶忙回来,直呼招呼不周怠慢了各位,张玄也是不住抱歉,两人寒暄许久,方才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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