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崇虽知道张玄并非单纯只为帮他,但此行也确实是因为自己而起,加上之前不过寥寥数语,宫崇本以为张玄也不过只是随口说说,谁知他竟然言出必践,想到这点,宫崇心中略微生出一丝愧疚。一路来到许都,虽然他和张玄交流不多,但却也看得分明,张玄心思虽然多了些,但这些心思也都不过是出于自保的想法,其实他本性善良,更有同情共感之心。宫崇这一辈子,不是在钻研玄修之道,就是跟着于吉履行所谓天道大业,从未有人对自己透露出一丝关怀在意,张玄的这一点温情,在旁人看来或许不觉得如何,但却是宫崇平生难得体验到的。
众人早早休息,次日一早便集合于园中。过不多久,刘晔急匆匆而来,告知诸人,车马已于门外等候,众人可以上路了。
张玄看着刘晔,今日他竟穿上了一身护心软甲,问道:“子扬兄这是有什么差事要办么?”
刘晔兴奋说道:“得公子之福,荀令君命我押送粮草物资前往曹公大营,顺便护送公子一程。”张玄这才知道为何他昨日笑逐颜开,原来自己这一趟洛阳之行,竟间接促使刘晔得以前往他心向往之的前线大营,难怪他昨日笑得那么开心了。
刘晔拉着张玄出了大门,众人尾随其后。出门上马,张玄与刘晔在前,领着一干人等策马列队,出了西门,押运粮草的车队已在城门外集结,见刘晔来了,便开拔向北出发了。
从许都前往官渡,本可径直向北而去,但刘晔告诉众人,中原兵伐四战,许多周边道路早已断绝,更需防范心向袁绍的逆反骚扰劫粮,故而需先向西行,再折往东北方可至曹公大营,由此一来众人正好可以有一段同路。刘晔虽不长于带兵,但对山川地理河洛走势如数家珍,每行于一地,就会向张玄等人细加介绍一番,张玄自幼随师父走南闯北本来见识也不少,但听刘晔娓娓道来,也感自愧不如,更不用说张盛魏岩二人,听得更是津津有味。张盛每见高山必然浮想联翩,魏岩则更为在意刘晔说道用兵与地势的关系。
“《孙子兵法》有云,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我虽然略通其理,但无实操之能,魏壮士若是对此有兴趣,他日我倒是可以介绍几位将军与你认识,让他们教教你。”刘晔爱屋及乌,对魏岩也甚是客气。
魏岩听着入神,向张玄问道:“公子也读过刘大人所说的《孙子兵法》么?”
张玄笑道:“我可没有子扬兄这等博学,不过这《孙子兵法》乃是兵家必读,我少时也看过一些,方才子扬兄所说,乃是其中《地形篇》。这书里讲到用兵之法简明扼要,对战场临敌种种皆有述及,魏大哥若有兴趣,倒是可以研究研究。兵书有时也并非读得多了就好,似当年赵括纸上谈兵,理论虽足,于实际用兵反而不见得有益。若魏大哥将来能贯通《孙子兵法》,做个将军怕是已经够了。”
刘晔道:“张公子所言甚是,曹公亦有此说,曹公每与人言,《孙子兵法》实为兵家至宝,只怕一生钻研也不为过,还说他若有闲暇,定要编写一本新书,详解《孙子兵法》,也不知道刘某将来能否有幸拜读。”
就这样,众人一路边聊边走,为赶行程,一应吃食补充也尽量在马上完成,不多作停留,日暮西下时,已到了新郑一带。押运兵士皆已疲敝不堪,刘晔便命众人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后再出发。
刘晔告诉张玄,明日一早,他们便将向东而去,前往中牟,曹公大军就在那里。张玄一行则需自此再向西北而行,若是走得快些明日中午便可到虎牢关下,那里本自诸侯讨董之后便废弃了,如今为防袁绍侵扰,司马朗已将成皋县衙行在移至关中,可在那里与他相会。
休息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张玄与刘晔作别,刘晔对他千叮万嘱,告诉张玄,豫州上至太守,下至山贼,许多人受袁绍和刘表煽动,私下侵扰掠夺,这一路务须小心,他会在许都等着张玄回来。张玄感念连日来刘晔真心照顾,早已不再对他诡诈性格有什么嫌恶,此刻作别,虽然不过几日便可在许都重逢,亦不免有些不舍。
少了刘晔的车队,张玄一行人快马加鞭,行路速度倒是快了许多。沿途风景虽然十分多姿多彩,但鲜少见到人烟。张玄知道,这里越来越靠近袁绍兵锋可及之地,百姓大多已被迁往曹公尚可控制的地方,想到战事一开,最受苦的只能是这些寻常百姓,心中只盼着战事能早日终结,百姓亦可及早还乡。
众人马不停蹄,果然正午刚过,便远远瞧见了虎牢关城楼。只见雄关平地而起,向东而立。南联嵩岳,北接黄河。巍巍然数十丈高,几与天齐。越往近走,肃杀凛冽之气越是扑面而来。宫崇悠悠然道:“此地因周穆王养虎于此,得名虎牢,建武元年改称成皋关,中平元年又改成旋门关,不过这般气象,唯有虎牢之名方属得当,世人每多知虎牢,却不知其别名。”
张盛感叹道:“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啊!”
张玄笑道:“虽是雄关天险相得益彰,但不还是被当年诸侯攻破了么。”
魏岩听张玄这么说,也道:“不错,关隘再是险要牢固,也没有攻不破的道理,行军用兵,想来制胜因素极多,兵士多寡,士气高低,临阵指挥,乃至甲俱兵刃器械粮草,甚至天气,都能对一战成败起作用。”
张玄看向魏岩,啧啧称奇道:“魏大哥当真是日进千里,昨日得子扬兄点化,今日便可说出这等高论,着实让人佩服,若是让你再多读些兵书,将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封侯拜将呢!”
魏岩脸上一红,道:“公子休要这般取笑我,若不是公子,我只怕还在田野之中每日耕作,不知天下之大呢!”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笑了起来。
走到虎牢关前,城头兵士向下高声喊道:“来人停下,不然弓箭伺候!”
众人依言驻马不前,张玄朗声道:“烦请告知司马县令,故友张玄前来拜访!”
那兵士听见来人是找司马朗,虽不知他们深浅,倒也不敢怠慢,喊道:“诸位稍待,我去禀告大人。”
众人等在关门之外,此时再细看虎牢关,方可看见不少残缺破败之处,城墙之上也是刀箭火焰痕迹累累,这虎牢关自打建成,没少经过这些战争洗刷,众人望着那些痕迹,似乎能够想象到这里曾经闪动多少刀光剑影之景,金戈铁马之声。
不一会,城门伴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开了一条缝隙,司马朗策马出来,见到张玄,下马一拜道:“想不到是张公子来了,多有怠慢!多有怠慢!”
张玄下马将他扶起,说道:“张某那日听仲达谈及大人在成皋治理有方,特来领略学习,不请而来,多有失礼,是我们叨扰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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