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看出一句话已将宫崇说的心虚,故意清淡说道:“宫先生大可不必如此,以宫先生的本事无论想去何处游走,当可来去自如,定无什么危险,只不过今后烦请先生提前知会一声,免得我多疑病犯,反而耽误了真人交待的大业。”说完脸色一沉,转身作势便要离开。
宫崇忙在他身后喊道:“公子留步!”
张玄背对宫崇,偷偷笑了笑,转过身时已是一脸阴冷,道:“宫先生还有什么事么?”
宫崇看着张玄深浅莫测的表情,无奈说道:“公子且放宽心,我入宫之事与真人大业毫无关系,只是宫某个人所为,宫某一定不会坏事,更不会牵连公子。”
张玄冷冰冰道:“宫先生有此一说,我也不好追问什么。不过张某实非什么心宽之人,宫先生既然喜欢我行我素,那晚辈今后若是什么时候耍起性子来,也请先生不要介意。”
宫崇知道二人本有隔阂,之前对张玄态度冷漠,还对真人大计有所隐瞒,这一次更是独自行动,理亏在前,一时倒真怕张玄记恨在心使性子甩手不干,将于吉大计毁于一旦,急忙说道:“公子,宫某知错了。”
张玄似笑非笑,说道:“宫先生这么说倒真是折煞我也。”
宫崇赶紧继续说道:“宫某不过一己之私,想要进宫寻件东西,以了心愿而已。”
张玄默然不语,眼睛低垂,看都不看宫崇。如此更让宫崇心中没底。
“当年宫某受真人之命,进宫献上《太平清领书》,此事公子可还记得?”宫崇主动说道。
张玄并不答话。宫崇不敢再卖关子,忙道:“宫某一直有此心结,《太平清领书》乃是我道至宝,本就不该再留于汉室。我这几夜入宫,便是想要去寻得《太平清领书》,好让真经复归。”
张玄察言观色,判断宫崇所言当是实话,不过应该仍然有所保留。《太平清领书》归于汉室已有数十年,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个时候找,宫崇一定另有盘算。可他此时也明白,宫崇被他如此一激将便急不可待说出原委,确实证明他心里还是以太平道大计为重的。张玄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那么,宫先生找到了么?”
宫崇苦笑道:“本也只是想着试试运气,当年送书至洛阳皇宫,数十年来,洛阳早已一片残垣,那汉帝辗转流落,自顾尚且不暇,带着《太平清领书》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只不过是我不死心罢了。”
张玄计上心来,问道:“这么说,如果此书不在许都皇宫,或许仍在洛阳废墟之中?”
宫崇长吁一声,道:“怕是也有可能早已随皇宫化为灰烬了。”
张玄一半试探一半真心说道:“这《太平清领书》如果真的对宫先生如此重要,倒不如寻个机会,你我二人去洛阳找找,兴许能有所发现。想来曹公一时半刻也无法回来,我倒是可以向荀令君打探一番,择日便去一趟洛阳。”
宫崇想不到他竟然并不追问,反而有心相帮,错愕之余,对张玄态度也有了一些微妙变化。
张玄看他反应,虽不知内因,却也明白这经书对他实是要紧,想着若是能真的帮他找到经书,也许能从宫崇口中知道多一些消息。于是也不再继续逼问,只对着宫崇道:“先生早些休息吧,晚辈先回去了。”
张玄转身走到门口,宫崇看着他背影,情不自禁道:“宫某从前多有隐匿,对公子态度也颇轻慢,今后定当留意分寸,不至再让公子分心。”
这话说的尚自留有余地,不过张玄也知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难能可贵,就没再说什么,径自走出了宫崇房门。
今夜天色十分晦暗不明,云波滚滚,流雾扰动,星光月色时而被卷覆于其中,时而露出些片段白芒,张玄知道,虽然此时许都看起来一派祥和,实则背后有多少风云暗涌。曹公仍在官渡,须待战事稍缓方能抽身回来,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这许都城中又会变成怎样一番景象。
之后数日,果然不再见宫崇有什么密谋动静,张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许都众多名士显贵,连日来争相奉上拜帖,希望得见张玄一面,好在刘晔大都帮忙回绝了,只有偶尔一些委实难以推脱的,才去告诉张玄,张玄不想让他为难,就从中选出一人见见,本想着敷衍了事即可,只不过他着实把名士间好慕虚名的事情想简单了。这些人中自然不乏附庸风雅之徒,见到张玄之后,虽然没显露出什么真才实学,但言语殷切只盼着张玄能为自己惠赐佳评,遇到这种人,张玄也大都以场面话应付一番了事。但他们从张玄处一出去,便要添油加醋一番,将张玄说得更加高深莫测,由此一来能够得见张玄就更显得是一份殊荣,自己也就平添了不少身价。张玄的声名在这些人的争相吹捧下水涨船高,一时间成为了这许都之中最是风光的人物。哪怕其后张玄愈发谨言慎行,旁人也只当他是有什么玄虚深意,不断揣摩附会,将他传得更加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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