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玄便与魏岩在店外相见,魏岩不知从何处寻来两头驴,二人便骑驴一路向西而去。
甫一上路,魏岩便家长里短和张玄聊了起来。他本是义阳富户,虽读过两年书,但对学问并无兴趣,倒喜欢舞刀弄枪,可惜虽然天生神力,却未遇良师,所学甚是粗浅。见到张玄之前,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足以保护一方乡里,如今方知天外有天。张玄边听边笑,他自下山后一直心中惴惴,难得遇到如此襟怀坦荡之人,不免也放开心怀与魏岩聊了起来。魏岩问他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他虽不能全部言明,却也足够坦荡,向魏岩告知了自己便是太平道人,此行北上是要寻找太平道余部。魏岩对张玄身份并不嫌恶,反而因为张玄直截了当便告知了身份,更觉亲近。
向西走了约莫百里,依郑将军手下告诉魏岩的话,大抵已经接近了郑将军的行在。不过二人四下环视,并没有见到什么营寨。
张玄道:“此地丘陵密布,依我所见,郑将军若真有万余之众,又长期盘踞在此处,想必应在水源左近安营扎寨,咱们不妨往巢湖边走走看。”
魏岩深以为然,便与张玄继续向巢湖而去。
二人向西又行了十余里,终于到了巢湖边上。目光沿着千里碧波两面而望,果然看见一处临湖而建的营寨。
“想必那便是郑将军的营寨了。”张玄道。
魏岩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做?”
张玄想了想说道:“宫先生说郑将军本名郑宝,乃是我们太平道的渠帅。但早在两年前便已被人所杀,其部众也早已四散。如今这郑将军,想必只是假借其名号而已,我看着营寨方圆不大,确实不像是有万人之众,既是如此,咱们便光明正大前去面见这所谓的郑将军。若是能以理服之,便是最好,若是不行,我便于帐内将其拿下。魏大哥可从旁协助我。”
魏岩深信张玄的本事,加上他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当下应允。
两人便骑着驴依着湖水与树林间的小道缓缓向营寨靠近。
眼看不远便是营寨大门,突然从林中窜出一队兵丁,将二人围在了当中。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魏岩回话道:“我们是附近乡民,前不久郑将军派人来我们乡里招募丁勇,今日特前来面见郑将军。”
那兵丁说道:“既是来投诚,为何只有你们二人?”
魏岩不知如何作答,张玄忙接话道:“乡野之人粗陋无知,不知郑将军欲教我等来做些什么,故而犹疑不决,我二人有心归附,今日前来,便是想当面向郑将军请教,也好回去之后说服乡民一道前来投靠。”
那兵丁听完,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便命二人下了驴,众兵丁分于前后,押送着二人走到了营门口。
张玄小声向魏岩道:“这些人想必是巡逻的斥候,不过他们离营帐这么近,实无侦查之能,想来这假郑将军并不十分通晓带兵之法。”魏岩听后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斥候向营中通报之后,便教二人在原地等候。过不多久,二人便见一位文士打扮的人从营内走了来,到了近前,张玄仔细一看,只见那文士宽额长脸,眉宇之间隐隐流露一股贵重之气,那文士长袖一摆,守门兵丁忙开了营门。文士便领着二人向主账走去。
张玄一路四处打量,这营寨从外面看还算不小,进来之后却见大部分营帐都是围绕营寨边缘而建,内里营帐分布实际上极为稀松,照这么看,平时这里了不起也就一两千兵丁常驻。不禁心下暗想,这人假扮郑将军,时日应该不短,料来也该吸纳了不少周围乡民,怎么才这么点兵马?若真只有这点兵马,又如何自立于孙策的势力范围之内?总不能全靠虚张声势吧?
如此想着,二人已随那位文士进到了主账之中,却见帐中空空荡荡。主位之上并无郑将军身影。
二人正自狐疑,那文士向二人行了一礼,说道:“两位请坐。在下刘晔,乃营中军师,不知二位是何处乡民?”
二人坐定后,魏岩答道:“我等原是义阳人,一路流落至此避难,便在东边芦尾乡。”
刘晔端详二人一番,并不说话,只是摇头笑了笑。一边笑,一边转身走上主位,居然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之上。
刘晔盯着张玄突然厉声道:“你是乡民不假,可只怕这位公子不是什么乡民吧?”
话音刚落,突然从帐外冲入一队持刀兵丁,一入帐中便肃立于张玄二人面前,顿时肃杀之气升腾,充斥帐内。
张玄转头看了看魏岩,只见魏岩神色自若,丝毫没有紧张惊惧之态,反而还拿起了面前几案上的酒杯豪迈姿态一饮而尽。以张玄一人之力,想从这营寨突围而出本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担心魏岩没有见过这等阵仗会被吓到,那便不好保全,现在看到他这般从容,不觉放宽心来,便转头对刘晔说道:“军师先生这是何意?”
刘晔道:“二位放心,我刘晔帐下从不杀无辜之人,不过你们也要说清楚,你二位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未见乡民似这位公子一般穿戴,也没见过哪个乡民见到刀剑就在眼前,还能如此从容。”
张玄本只道这帐中的假郑将军不过一介草莽,却没想到有这样一号人物在帐中坐镇。心念电转间,不答反问道:“你的帐下?军师先生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寨中真正做主之人,便是先生本人?”
刘晔哈哈大笑起来:“你倒也机灵,这营寨真正主人便是我。”
“那为何却要伪托郑宝之名?”张玄又问道。
刘晔看着张玄道:“你却从何处得知这郑将军本名?我派人四处招纳乡民,可从没有和他们说过郑宝二字。”
张玄道:“郑宝本是太平道渠帅流寇,两年前便被人所杀,知道这些又有何难?”
刘晔心中诧异,他本以为面前二人是孙策密探,可郑宝从前身份底细,除了当年极亲信之人无人知晓,孙策更不可能知道。面前二人想必不是孙策的细作,虽然狐疑未消,言语间却缓和了许多:“你们到底是何人,据实说来,我或可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张玄察言观色,知道刘晔杀心有所收敛,便说道:“那一众义阳流民,本只躲避战乱,寻一处僻静安生过活,不曾想前些日子被你的兵丁出言恐吓,强逼归附,今日我二人来,本是想请那位假郑将军通融,不要做强人所难之事。”
刘晔见他言之凿凿,不似说谎,再看魏岩一身打扮,确实是一副庄稼汉模样,也猜到了些大概。言道:“所以他是真乡民,你却是个路遇不平的侠士,是吗?”
张玄拱手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好奇心重了些,想知道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假托死人之名行不义之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