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回到家中,张全的死给我的震撼,依然缠绕心头。
我没有机会进入刑部大牢,因为不是警务人员,没有进入案发现场的权力。雷大人说现在整件案子越来越复杂,他要做的工作很多,没有时间招待我。于是拜别雷大人,打的(马)回府。
因为我吃官司,澡堂子事业夭折腹中。那栋楼虽然买了下来,却没有任何后续工作开展。徐家那边也没有时间去商谈,估计就是去,人家也不愿意跟你合作。可惜了三百贯,白白投进去,血本无归。
家里的气氛甚至要比平日里更温馨,岳丈经常来看我,义父祁老爹也没再催促我的武功,霞和草从来不提我的事儿,就连祁小弟也不来缠着我带他去逛汴梁城。我知道,这是家人对我的爱护和关怀,大家都知道我心里烦闷,想着法儿为我宽心。想想大家的心意,我觉得自己说啥也不能先倒下,不能白费了家里人的心意。
再次开堂的时候,雷大人依然高坐堂上,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流言对这样的老刑名没有用,人家平生断案不知凡几,不会因为你这点案子就被皇帝怀疑。
因为张全已死,而且根据调查,那张全兄长并没有娶妻,因此说我因调戏他妻子而杀人的罪名就不成立。我被雷大人宣布无罪开释。至于张春张全兄弟二人,本就是混迹汴梁的泼皮混混,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多半分可怜之心,到头来还是雷大人发了慈悲,自己出了钱,请人发送了他兄弟俩。
至于开封府尹,雷大人则说他不辨黑白,不究证据就轻易判案,险些造成冤案,故而训斥了一番,却也没有过多责罚。那开封府倒圆滑的紧,一个劲磕头认错,前倨后恭的嘴脸惹得我想踹他。
案子虎头蛇尾,我本以为能揪出幕后之人,没想到就这么草草了结,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以致于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感叹连连。
“哎,能得到这种结果你就知足吧!”老丈人喝了一口酒,劝我,“能借一个泼皮,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的人,自然明白该放就放的道理,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牵扯其中。雷大人这样的老刑名都抓不出错来,你又能奈何人家什么?现在那个张全死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一了百了。”
“嗯,儿啊,六王爷说的对!”义父也劝道:“街面上的流言也弱了,而且,也有替你抱不平的话也有,这肯定是那人故意放出来的,这说明他有罢手的意思。姿态已经做出来了,咱们还能怎样?官场里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争斗就能解决的。你想一下就把人****在地,那是不可能的啊。”
“可是我就觉得不痛快!”我嘟囔着,“被人这么欺负,窝囊死了!”
“你呀,这当官儿的第一样要会的,就是忍!”老泰山开始兜售他的官经:“你瞧瞧你,才当了几天官儿?这件事情跟我当年遇见的那些事一比,那都不算个事儿!当官,那就得荣辱不惊,宠冷不变,就是泰山压顶也毫无惧色!你看看你现在这样,那能算是个官儿?要是我,我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挫死你!”
“是是是,”我赶忙陪笑给老泰山斟酒,“您这么一骂,还真把我骂醒了。”的确,以前没当过官儿,猛一睁眼就是知府大人,回到京城就成了食户一千五的县侯,从没这么牛过,烧包了。碰上点事儿,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早就慌了,生怕自己这爵位一下就没了,然后就抓瞎。心理素质不过关啊,得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嗯,”老丈人咪了一口酒,见我认错态度良好,才软下口气,“小塘你呀,这才是刚刚进了官场。在官场里,相互倾扎的官员比比皆是,像你这样新贵,总会有人来试探试探。一是找机会敲打你,二来就是趁你落难拉你一把,让你日后死心塌地给他们当枪使。就像这次,我估摸着也不是真要置你于死地,就是想探探你的底,要是能敲打就敲打,要是不能在另做打算。”
“那,看来我的表现出了他们意料?”我问道。
“你呀,”老丈人看了我一眼,“压根就是那如来佛手上的孙猴子,根本没跳出人家算计。”
失败,强烈的失败感。
“不过没关系。”老丈人拍拍我,“你也证明你不是好惹的。所以啊,没输没赢。”嘿嘿笑道。
“您不用安慰我,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清楚。”我仰脖喝了一口酒,喉咙里火辣辣的。
“你看看,妄自菲薄了不是?”义父说道,“夸你吧你就得意忘形,训了你吧你就觉得自己啥都不是。亲家公刚才怎么说你的?要荣辱不惊,你呢,你想想你做到这一点了吗?你自己也说了解自己,怎么就对自己没信心了?”
老丈人的批评加义父的鼓励,这是伴我一步步走向官场的两样好东西。未来究竟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这些都是我无法用钱买到的财富。
日子过到我几乎都要忘记刑部尚书雷大人的时候,下人突然送来请柬,说请我到他府上一聚。
“这是怎么回事?”我拿着请柬暗暗思忖,难道这雷大人也要跟我拉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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