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先躺着休息会,我再过去看看还有啥要忙的不?”
他父亲花正声的超市里离不了人,花明德年纪大了,搭不上手,家里不出个人说不过去。
过去帮着劈了一堆柴,出殡之后待客要用,花满衣身躯长大,这些活小时候也没少干,自然是不在话下,甩开膀子劈了一大堆木柴,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钟。
家里没有亮灯,一片漆黑,他以为爷爷睡了,轻轻推开门,屋里有个红点忽明忽暗的闪烁,花明德歪在床头抽烟。
“爷,你咋还不睡?”
“我睡不着,床给你铺好了,忙了一天,赶紧睡觉去吧。”
“爷,要不今晚我陪你吧,小半年不见面,想得慌。”
在他七八岁时父母就去了玲珑镇做生意,那时候大姐花想容在县城剧团里学戏,他跟妹妹花满裳两个基本上是爷奶拉扯大的,四年前,奶奶撒手而去,家里就剩花明德一个,花满衣最亲近、最心疼的就是他爷。
“乖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你爷?”
花满衣心里咯噔一下,爷爷是知道什么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没有啊,爷,我能有啥事瞒你?再说我瞒谁也不会瞒你啊。”
“你原来那个手机号换了吧?俩月头里,我给你打电话,咋打不通?”
从陇西回来之后,那段时间杜丽丽从来没有联系过他,过去的那些好朋友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失望之下,花满衣狠了狠心,把原来的手机号注销了,又换了个新手机号,除了租房子的苏希雅和他母亲王淑梅,谁也不知道他的新号码。
“个把月头里,你原来带回来过的那女娃来家了一趟,问我你去哪了?我咋会知道你去哪了呢,问她怎么了,也不肯说,就是哭的厉害。”
“恁年轻人的事,按理说我不该过问的,这是恁娘老子的事,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爷,俺俩分手了。”
“咋会分手了呢,不是都谈了好几年了吗,我听恁爹说,你俩都住一起去了。”
花满衣心中酸楚,他个性要强不服输,最近几个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一个人也没告诉过,可眼前是最亲自己的爷爷,也没什么保留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花明德。
听花满衣说起丢工作时,花明德说那不怪人家,咱是给人家扛活的,你在办公室睡觉是不对。
又听花满衣去学校打了孙一平,花明德说打的好,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只嫌打的轻。
再听杜卫国不让二人继续来往、李慧娟口出恶言的时候,花明德按捺不住,呸了一声,怒骂道:
“乖孙,你做的对,男子汉就得有骨气,俺孙子长恁排场,还能去求着他不成,俺啥姑娘找不到?什么玩意儿?”
当花满衣说到最近几个月辗转求职却不顺利,老头叹了口气,道:
“这人啊,谁都有不顺的时候,再有个把月就过年了,你先在家待一阶段,沉淀沉淀,等开了春再说。”
“远的不说,就说恁二爷,要强了一辈子,也没落个好结果,这人呐,咋过都是一辈子,乖孙,车到山前必有路,爷爷是没用了,恁娘老子可不会缺了你的钱用。”
在花明德的心里,自己的大孙子是这世界上长的最好看、也是最优秀的孩子,自家的孩子不去疼,还能去疼别人不成,大孙子无论什么选择,在他看来,都是对的。
爷孙二人说了好一会,花满衣把几个月的委屈诉尽,心里轻松了不少,担心花明德精力不济,老年人睡眠时间长,就不再延伸话题,安然入睡。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到了二爷家,院子里人不少,花五爷正逮着一个粗壮的汉子在骂。
“兔崽子,你气死我算了,昨个给你打电话,打了一天电话没人接,你死哪去了?”
那汉子弯着腰挨骂,也不吭声,垂头丧气。
“恁亲爷的事你都不露头,唉,恁这一家子呀,就没一个知事的。”
挨骂的是二爷的二孙子,花正坤的二儿子,花满衣的二堂哥,花满良。
花满衣知道花满良性格暴躁,担心他给五爷犟嘴,上去问道:“五爷,今儿个还有啥要准备的没有?”
花五爷见是花满衣过来问,怒气稍歇:“你现在跟恁满良哥一起,去城里买明天要用的鸡子跟鱼,这个点去都有点晚了,赶紧去吧,去跟恁大娘要钱。”
又交代道:“你那车装不了货,开恁满良哥的车。”
看花满良在旁边低着头,气不打一处来,一指头戳到花满良脑门上:“不省心的货,就不能跟小六学学,咦,你看啥呢,还不赶紧开车走。”
花满良如蒙大赦,不敢多说,赶紧拉着花满衣往外走。
“满良哥,还没问俺大娘拿钱呢?”
“拿个屁的钱,不拿了,我兜里有钱,赶紧走,赶紧走。”
花满良是个昂扬的汉子,一米九的大个子,粗犷豪壮,想想就这么个汉子,刚才在花五爷面前,乖的跟个小猫似的,低头挨骂、一声不吭,花满衣就有些想笑。
上了面包车,花满良才传了一口大气道:“老头子脾气是真大啊,都不容人说一句话的。”
“满良哥,你说咱五爷脾气大,我还得说你心大呢,这么大的事,你当亲孙子的都不在,挨骂都是轻的。”
花满衣对这个二哥印象还是不错的,二爷生前,花满良比他亲爹花正坤可用心多了,三天两头过去问候,有好吃的从没缺过二爷,虽然是个爱惹事的主儿,但性格大气,也不爱计较,比花正坤、花满仓不知道强了多少去。
“唉,一言难尽啊,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着赚钱,俺爷的事我也不知道啊,前儿个在城里喝酒,有个孙子跟我炸翅,一时没忍住就打起来了,昨在派出所过了一天,手机也没电了,今个到家才知道俺爷没了,这怪不了我啊,手机没电了啊。”
“二哥,你都多大了,咱这脾气就不能改改?”
“老六啊,实话告诉你,恁二哥脾气要是改了,那就不是真正的恁二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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