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钟边擦鼻涕边抽噎道:“我……我写信告诉我大哥……”
赵伯离听到“我大哥”三个字,拿起壁上的雕弓顺手又朝柴钟砸了过去,怒道:“你这断袖少爷、分桃相公,少拿柴鼎压我,再不给老子滚蛋,小心老子火大,扒光你裤子、冻烂你屁眼!”
左青又道:“公子别扔,那是老爷挚爱的弓!”
那是张精美的柘木弓,历两年始成,赵伯离一掷之力甚大,眼见快砸到柴钟头上,突然“咻”的一声,似寒风似锐啸,不知何处所发,柴钟只觉鼻尖被一阵气压扫过,如临利刃,紧接着弓裂弦断,那把良弓掉在了雪地上。
柴钟惊骇大哭,坐倒在地,如遇救星般叫道:“大哥救我!”
众人矍然而惊,纷纷四处张望,左青道:“难道说曹操曹操到?”
马车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浑身褴褛肮脏,须发俱长,瞧不清形容年纪。他手执长刀,刀身的弧度折射出异样的寒光。
刀客的衣衫身子很单薄,瘦弱的身材兀立在雪地上似乎一吹即倒。
刀客的眼神严峻,如同斧凿的悬崖,如同方才凌厉的一击。
赵伯离对柴钟讥刺道:“你这个蠢货,随随便便见个人就认兄弟了吗?柴鼎有你这个弟弟也会痛不欲生吧,哈哈哈。”
“有我在,就不许你们动他分毫。”神秘的刀客突然发话,声音带着腊月的寒意。
赵伯离哼道:“你是什么人?”
“与你无关。”他拉起坐在地上的柴钟,却没注意柴钟悄悄擦去手上被沾到的污渍。
刀客对赵伯离冷冷道:“我是个浪子,这辈子最恨三种人,第一、以多欺少,第二、以大欺小,第三、仗势欺人,今日你犯我忌讳,本应取你性命,但是念你年少,我饶你一命,还不给我滚。”
赵伯离耳朵听得险些掉了下来,讶道:“你放什么臭……”四车夫纷纷涌入车厢捂住了他的嘴。
刀客拍了拍柴钟身上的冰雪,和颜悦色道:“小兄弟,冰天雪地里,还是赶紧回家吧,小心再遇到那些仗人势的恶狗。”
柴钟悄悄擦擦被他碰过的地方,含泪点头,韩卢儿郁林儿为他气势所迫,均自一言不发。
刀客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给他,道:“不知小兄弟方才有没有跌伤?这一两银子你权且收下,吃喝也好,玩耍也罢,不用客气。”
刀客又摸了摸柴钟的脑袋,柴钟见他满手污秽,不禁哭丧着脸,刀客笑道:“不用这么感激涕零的,我这人没什么好,就喜欢打抱不平,我是个浪子,名姓乃身外之物,若有幸相逢,叫我浪子大哥就可以了。”
柴钟只觉头发油腻,哭咽道:“浪子大哥你赶紧走吧。”
浪子大哥道:“哈哈,你担心我斗不过他们吗,没事,他们一拥而上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自己保重。”
他摸了摸柴钟的脸,起身欲行。
赵伯离挣脱四车夫,探出车厢怒道:“王八蛋,你眼睛跟屁股长反了吧?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仗势……”
忽觉劲风袭面,他下意识脑袋后缩,刀客的刀锋近在咫尺,刀客冷冷道:“好话不说二遍,你再废话,下次刀的位置就在你的喉咙里。”
车夫们忙又将赵公子架进车厢内,左青欠身道:“好汉饶命,小的们知错了。”
刀客还刀入鞘,扬长而去,留下萧瑟的背影。
赵伯离猛咬捂住他嘴巴的手,车夫痛呼出声,赵伯离怒道:“你们滚开,老子要找那王八蛋算账!”
左青道:“公子还是收手吧,你看你的头发。”
赵伯离抚发一惊,原来方才刀客虚晃长刀,却已将自己发丝削下几道,虽说猝起不意,但若如他所言瞄准喉咙,确也避无可避。
左青悠然道:“那刀客虽然迷糊,刀功可不含糊,纵然公子兵刃在手,也决计斗不过他。”
另一名车夫道:“手拿唐刀的浪子,江南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左青叹道:“那不是唐刀。”
“不然是什么?”
左青还未回话,一名车夫突然嘘了一声,道:“安静,那小孩醒过来了!”
元贞心有余悸,嘴里大呼妖怪,历久才镇定下来。
赵伯离道:“柴钟他们已经走了。小兄弟,喝杯酒压压惊?”
左青夺过酒杯,道:“公子,小孩不能随便饮酒。”
赵伯离嘟哝道:“老子五岁饮酒,都没有这许多臭规矩。”他鼻子嗅了嗅,突然探手入元贞怀里拿出一个小酒瓶,笑道:“乖乖,你这小子原来也不老实,这不是酒是什么?哇,还是烧刀子,臭小子你喝得来吗?”
元贞挣扎起身,夺过酒瓶急道:“还给我!”赵伯离大笑道:“你们瞧瞧,这小子酒瘾比我还厉害。”
元贞鼓囊着嘴,道:“这才不是我要喝的,这是给孙叔的!”
赵伯离奇道:“孙叔是何人?”
元贞道:“孙叔就是孙叔,他在城隍庙,又病又饿,这块饼和酒是给他的,我要过去找他!”
左青按住他,道:“你现在一身是伤,得好好找个郎中,被狗咬了可不是小事。”
另一名车夫道:“城隍庙?公子,莫不是我们今早碰到的那个人?”
赵伯离一拍脑袋,道:“啊,他就是孙叔?哈哈,我倒是草率,却忘了问他名字。”
元贞道:“你们见过他了?孙叔怎么样了?劳烦你们载我过去,把这些吃的带给他行不行?”
左青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你那位孙叔不仅生龙活虎,还把我们马车上的兔肉獐肉吃得精光,连同我们装载的十坛西域葡萄酒也喝得一干二净。”
赵伯离哈哈笑道:“我瞧城隍庙的那兄弟确实够爽快,酒量好,人也好。”
左青淡然道:“公子你也别说,你不过跟那位兄弟萍水相逢、话语投机,就与人知心谈笑,促膝喝酒,竟忘了我们这些葡萄酒本是要送给侯爷的!”
赵伯离愣了半晌,良久一拍脑袋,惨叫道:“糟了!”
左青悠悠道:“现今才反应过来未免太晚了吧……我见公子平素大方,交友颇广,适才与那城隍庙兄弟相逢,便知要糟。但怎么劝公子也是不听,浑然忘了老爷交待的事……”
赵伯离搔着脑袋,大叫道:“那怎么办,我喝光了酒,又弄断了老爹的弓,这次死定了。”
左青道:“所以我们此次才要去清河坊买些好酒充数,公子你一路酒意醺醺都忘了不曾?”
赵伯离醒悟道:“对对,咱们去清河坊,先把这小兄弟送去郎先生那治疗,再去金波楼、传杯亭买些好酒!”
马车继续出行。左青又道:“至于断弓之事……公子, ww.kashu除非你攀上侯爷家的亲事,否则……应该很难将功折罪吧……”
赵伯离听到“亲事”二字,脸立马涨得通红,左青淡淡一笑,撇开话题,问了元贞的名字,又说道:“元贞小兄弟,你何以惹上了那个煞星?”
元贞将此间过程道出,左青又道:“既然如此,你将牛肉饼给了那畜生也就是了,何必枉搭一条性命?”
元贞道:“孙叔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他又生病,我再不把牛肉饼给他,他会死的。这些天家里出事,我也是……我也是这次才腾出时间把中午的肉饼省出……”
赵伯离慨然道:“元贞小兄弟,你为了那位孙叔,如此仁义勇敢,我赵某敬你一杯。”
左青夺过他的酒杯,道:“公子,你不要总是诱小孩子家喝酒。”
元贞道:“孙叔才是真正的仁义勇敢!他要不是为了我家的事,也不至于……”
赵伯离哈哈笑道:“元贞,你不用担心,你们家的事,你那位孙叔已经原原本本告诉我了。”
元贞奇道:“你已经知道了?”
赵伯离笑道:“不错,你是否知道,你们家的那位对头三天后要在‘兰陵苑’大宴的事?”
元贞点头道:“我听小六子说了,据说赴会的净是些豪强巨富。”
赵伯离眨眼道:“多半会有一出好戏上演吧,哈哈哈要不是老子身负要事,还真想凑一凑这热闹。”
元贞道:“那孙叔……”
赵伯离道:“你家那位孙叔,可正是要赴这鸿门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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