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和伊籍缓缓走出刘表府门,看着蒯越上了马车渐行渐远,张玄才将方才堂上的对话告诉了伊籍,伊籍听后不无担忧道:“如今惟愿元直兄到了长沙,真的可以尽快解决那里的匪患,否则不仅蒯越要因推荐韩玄承担责任,先生也不会再受刘表信任了。”
张玄倒是十分轻松,他对徐庶极具信心,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将来如何择机向刘备引荐徐庶,自己则退位让贤,真正过上平静的日子,远离这些是非了。他叫伊籍放宽心,也不要再继续打探这件事情的后续,只需静候徐庶佳音便可。
回到府中,伊籍积累了好一阵子的疲劳感觉再也隐藏不住,连声打着哈欠向张玄告退,提前回房中休息了。张玄倒是还好,又回到了堂上直至深夜。
马芸清担心张玄操劳过度,眼见着天色不早,忙端着热水请张玄盥洗休息。她不识得《太平清领书》,却也知道张玄对这经书极为重视,因此平日里只要看见张玄钻研此书,也不敢多说半句,今日却忍不住说道:“先生为何如此重视此书?”
张玄抬起头,苦笑道:“许多人说,此书中藏有勘破天命之法,谁要是能明白其中道理,就能知过去未来,了解自己和他人命运,可惜我资质愚钝,钻研这经书也有些时日了,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马芸清不屑道:“这天命之说,我就不信,若是我看到这书上记载的自己命运,偏要反着来,难道这书还能咬我不成?”
张玄笑道:“你这话虽有些胡闹,却也不无道理,当初我也这么觉得,”说到这里,张玄心中生出一丝怅惘,感叹道:“当初有位前辈,得知了自己的宿命是要因救我而死,所以总是对我疏远冷淡,可谁能想到,最后他竟真的因救我丢了性命,每想到他,我就忍不住怀疑,也许所谓人命天定,也并非全无道理。”
张玄合上面前经书,缓步走到了院子里,马芸清急忙跟在了他身后。
今夜云淡风轻,举目望天,繁星璀璨,张玄回想下山后的种种,虽不过只有一年多的时光,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跟随左慈十六年,本以为自己心境才智都足以应付这个世界,直到依着于吉所言,一路北上执行所谓复兴太平道的大业,遇到了刘晔,荀彧,曹操,经历了许都的天地之别,方知自己从前的天真单纯。可这些人也教会了张玄如何洞察人心,如何与这世道周旋。
可是张玄仍不像他们一样,有心中坚定执着的理想,并愿意以此指导自己前行之路。张玄扪心自问,他究竟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呢?下山的时候,师父就告诉过他,不要听信他人,凡事都要有自己的主意,直到今天,张玄似乎也不敢说自己能不受他人影响。
马芸清虽然年轻,却也看得出张玄的惆怅,但在她心中,张玄从来都是和叔父们口中的大贤良师张角一般的英雄人物,似这样的人物,又会因为什么而惆怅呢?马芸清能想到的,似乎也只有玉兰而已。
张玄问马芸清道:“芸清,倘若我能为玄德大人另寻一位上佳军师,自己就此归隐,你觉得如何?”
马芸清不假思索道:“先生去哪里,芸清都跟在先生身边伺候,先生做什么都好。”
张玄又问道:“你自己就没有想要做的事情么?”
马芸清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出来,说道:“从前跟着叔父们,终日浑浑噩噩度日,直到遇到先生,才觉得活着有了些意义,先生让我说,我是说不出来的,但跟着先生,就是我心中所愿。”
张玄虽然从来没有对马芸清生出过半分男女之情,听她这样说时也不免有些感动。他有心借此机会点化马芸清,于是故意说道:“我身边可用不上只懂端水送饭的仕女,你要是能多学些本事,他日我归隐时,或许可以考虑考虑,要不要将你带上。”
听到张玄这样说,马芸清眼前一亮,说道:“先生放心,今后芸清一定好好练功读书。”
张玄冲马芸清笑了笑,他想着,等马芸清书读的多些,本事大一些,就会慢慢明白,人活一世,本就有无限天地,一定不会只装得下一个人,那时候她自然不会执着于追随自己了。
过了半个月,伊籍每日焦急等待长沙的消息,隔几天便到刘表府上,借汇报张玄最近动态为名打探消息。张玄倒是十分放心,每日在府上钻研经文之余,还应蒯良邀约去了几趟官学,与荆州士人一同探讨《易经》,张玄本以为刘睿也会出席,毕竟她研究的星占之法与《易经》关联甚多,可是却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张玄心头竟莫名生出一丝遗憾。
伊籍焦急盼望中,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韩玄与黄忠各自写好了奏报,一同上报长沙周边匪患业已荡平,不唯如此,黄忠的上报中对自己的军功只有些要略,反而详细讲述了韩玄奔波乡里,号召长沙各地百姓联结自保的功劳,而韩玄虽未具体言明黄忠的作为,却也表示黄忠出力不少,极力为他请功。半日之后,蔡瑁的奏报才送来,笔墨之中也确定了长沙匪患消弭的事实,不过下笔十分谨慎,看得出他极力掩饰心中落寞之感。
刘表看着三份奏报喜上眉梢。一来终于证明了太初先生和蒯越的建议果然没有问题,二来更让他高兴的是借长沙一事削弱蔡瑁势力的计划终于得以实现,如此一来,蔡瑁和蒯越似乎再度进入到了一种均势之中,他这做主公的自然可以更加稳如泰山。刘表即刻下令,让蔡瑁和韩玄尽快完成交接,同时命黄忠领兵进城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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