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籍看着这屋内景象,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徐先生如此大才,竟栖身在这样的陋室之中,真是委屈啊。”
徐母招待二人坐下,为二人奉上两杯白水,说道:“家中清白,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二位的,怠慢了。”
张玄忙道:“不请自来,是我等唐突了,还望老夫人莫怪。”
徐母笑笑,看着张玄说道:“自从那日我儿参加州牧大人为刘备大人和先生接风宴席之后,便时常提起先生,前几日听他说要去先生府上谋个职缺,我还替他高兴,想不到没出几天,他就说要北上离开荆州,定是得罪了先生吧。唉,我看先生年纪应还小我儿子几岁,不过说到沉稳有定,却超出我儿许多。他这人向来性子不好,先生莫怪。”
张玄和伊籍这才知道,那日初到襄阳的那场宴席徐庶竟然也有参加,不过估计以他的身份,当日去了应该也只是身居末席,所以当时他们皆未曾注意到。但听到徐母这话也可证明,徐庶早就暗中观察张玄,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在暗地里一定下了不少工夫。
张玄忙道:“老夫人误会徐兄了,是我怠慢了他。今日我来,也是特意向他赔罪,希望他能辅助我和玄德大人,共谋大业的。”
徐母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一会他回来,我便让他与先生好好聊聊,不过我做不得他的主,是去是留,还是要他拿主意。”徐母言语通情达理,张玄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恰在此时,张玄听见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徐庶。
徐庶看见张玄和伊籍,先是惊讶,随后便皱起眉头说道:“怎么是你?”
张玄起身笑道:“徐兄别来无恙。”
徐庶盯着张玄道:“先生是荆州上宾,何必屈尊来我这陋室?”一边说一边解下了身上的麻绳,张玄向外看去,院子里竟然真的拴着一头牛,应该就是徐庶借来的。
徐母见状,对徐庶说道:“太初先生不辞辛劳来见你,你就不知客气点么?”
听见自己母亲开口,徐庶这才不大情愿向张玄行了一礼,说道:“太初先生,在下明日就要离开荆州了,先生若是无事,就请回吧。”虽然有徐母说话,可徐庶的态度依然甚为冷淡。
张玄说道:“有一样东西在外面,希望徐兄看看。”
伊籍见状忙笑道:“徐兄去吧,我在此陪着老夫人,若是你一会仍执意要走,我便帮你搬东西!”说罢看向徐母。他对张玄的信任无以复加,深信张玄可以说服徐庶。
徐母也道:“既然先生来了,元直,你也收敛收敛自己的脾气,随先生出去聊聊吧。我与这位……”徐母看向伊籍。
“在下伊籍。”伊籍忙道。
“我与这位伊籍先生,便在这里等你们。”徐母笑笑。
徐庶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只好负手说道:“请吧。”说罢径自走了出去。张玄急忙跟上。
来到院中,徐庶问道:“先生要给我看什么?”
张玄笑道:“请徐兄随我来。”说罢领着徐庶走向自己和伊籍拴马的地方。
来到自己的马旁,张玄从马上解下了那把佩剑,双手奉上递还给了徐庶,说道:“此剑铭之曰‘诫’,起初我还不解其意,如今才知道其中深意,徐兄少年任侠,想必让老夫人操心不少,当初一定是想着收敛心气,求道向学,以期将来老夫人以你为荣吧。”
徐庶接过佩剑,怔怔望着这把剑,多少年风尘过后,想不到居然还有一天,这把剑能重现昔日光彩。心中不觉想起少年时的许多荒诞不经和刻骨铭心,语气稍缓道:“心意我领了,先生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玄见徐庶态度稍缓,趁热打铁道:“那日徐兄放浪形骸,应是故意试探我是否有容人之量,识人之明吧?事后回想徐兄言语,才觉徐兄洞察明晰时局世事之能,实在远胜于我,徐兄若真有意投效玄德大人,还请不要怪罪我言行怠慢。宝剑须在明主之手方可大放异彩,明主也须有宝剑相护,才能如虎添翼。徐兄,可否随我前往襄阳,共辅玄德大人?”他言辞恳切,徐庶听了也不禁觉得自己之前有些过分。
徐庶看着张玄,终于松口道:“张玄,我并非有意戏弄你,只是这么多年来,我自问才能胜过荆州这些庸俗之人何止千倍,却只因自己出身寒门,又曾为逃犯,故而多年来不得他人高看一眼。刘备英雄之名天下皆知,本以为他手下之人应与这荆州官场众人不同,所以才想着试探你一番,可那日见你神态,我只道你和他们一样,不觉有些心灰意冷。 w.uksh.c如今你这样说,倒让我无地自容了。”
张玄知道徐庶因为自己身份卑贱,又曾是身负杀人重罪的贼犯,在荆州这种士人自命清高之地,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他苦笑着说道:“徐兄比起我,似乎还好上一些,你出身寒门,我可是叛贼头目之子,你说你是逃犯,我可是朝廷明昭天下的死人,你欲寻明主而仕却不得其门,我却只能受他人牵绊,勉为其难忝居军师之位,旁人或许不懂你,我又怎会不懂?”
徐庶见张玄自揭疮疤,只为宽慰自己,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感动,他从来只觉得自己才能无处施展,委屈难当,可仔细想想,张玄比起自己又能好上多少?张玄的事迹他早有耳闻,他本是曹操上宾,却因自己的身份成为了曹操的敌人,拼死守护汝南一城之民,如今假死,却仍在刘备麾下效劳,想必也是为了那些追随刘备逃难而来的百姓。张玄所经历的,又有多少是从心所欲?
徐庶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是受够了荆州士人官场风气,张玄的话句句说在他心上,徐庶叹了一口气道:“张玄,论才能,你我或许各擅胜场,可论胸襟担当,我却不如你。”说罢向张玄深深行了一礼。
张玄急忙将徐庶扶起,说道:“徐兄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还有一问,想请徐兄解答。”
“请讲。”徐庶此时已经彻底信服张玄,不再有之前的意气。
“今日我若不来,徐兄难道真的要走么?”张玄微笑问道。
徐庶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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