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看着张玄这副模样,问道:“昨夜击退了曹军进攻,还趁机毁坏了霹雳车,更送出不少百姓。此刻本该高兴,怎么你还是这样愁眉苦脸?”
张玄沉默片刻,说道:“玉兰,可否陪我去城上看看。”
玉兰道:“城上此刻有几位将军把守,当是无虞,你不必担心,还是先多休息一阵子吧。”
“我……我想去看看北城外的战场。陪我去看看吧。”张玄说道。
玉兰见他神色凝重,知道了他的心意,也就不再阻拦,嘱咐他回房穿戴整齐,两人一同到了北城楼上。
张玄举目望去,昨夜天色昏暗时见得不甚真切,此刻天光之下,才知道那此起彼伏的凄惨呼号中究竟是怎样一番炼狱景象。上千尸首以北城之前的缺口处辐射散开,死状极其可怖,销肌蚀骨血肉溃烂哪里是寻常人忍耐得了的?许多尸首蜷缩成一团,早已冻僵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狰狞扭曲的表情,更有甚者,有人死前无法忍受剧痛生生将手指插在糜烂的皮肉之中想要扒开,就这样痛死当场。张玄怔怔盯着这死亡堆砌的画面,内心翻涌良久无法平复,过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我为保这一城信众生命,却造出这等杀孽,玉兰,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玉兰看见张玄眼眶都已红了,宽慰他道:“他们是兵,你保护的是民,战场本就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凡当时你有一丝心慈手软,只怕此刻这汝南城中也已尸横遍野了。”
张玄却还是难以排解心中愧疚,说道:“想来这些人之所以委身行伍,也只是在乱世之中想法子活下去而已,人命本无贵贱之分,若我不是一意孤行要守御这汝南,是不是反而不会有那么多人横死?”
玉兰道:“对错善恶,本也没有那么分明,就如同那曹操虽可体察天下万民之苦,不也是得以战止战,直至双手染血,才能实现心中理想么?”
张玄叹气道:“你说的不错,总归还是我无法像曹操一般,杀伐果决,意志坚定。”说到这里,张玄转头看向玉兰道:“玉兰,倘若不是身在这汝南城中,我倒更愿意跟随在你左侧,周游四海,驰骋九州,也不用管这天下纷争,那该多好。”
玉兰没想到他忽然有此一说,顿时脸上绯红,忙转过身背向张玄道:“我可只答应给你收尸,可没让你赖上我。”
张玄终于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他心中不断回想起师父左慈的教导,师父本不欲他下山,想来应是早已知道,这等景象早晚会因自己而生。张玄不禁想着,如果自己从来未曾下山,是不是眼前这些人也不至于死的这么凄惨了呢?
一切都已成事实,再也无法倒转。张玄收拾心情,与玉兰下了城楼。
汝南城中,百姓已经走了大半,这城池虽然不大,但此刻寥落景象近在眼前,哪里还有从前张玄初到时的繁华。张玄与玉兰两人相伴回到太守府,一路上所见民众,个个困顿,有些人趁着尚无战事,和衣而睡在破落的屋舍墙角,有些人在兵士的指挥下身负重物向城墙下前进,脊梁早已弯得不似人形。这汝南,终于还是变成了乱世中随处可见的破败。
此次刘备趁夜偷袭程昱大营,虽然是险象环生,差一点被对方反攻入城中,但毕竟最后靠着张玄补救不致有失。曹营中虽也伤亡不大,但被毁掉了霹雳车,且兵士中不乏对昨夜情景心有余悸者,因而士气大为受挫。曹操将各营主将聚集起来,商讨对策。
众将到了曹操主帅营帐,却许久不见曹操驾临,一问门口兵士方知,曹操此刻正带着许褚徐晃前往昨夜受伤的先登兵士营中探望,一会才能回来,众人只得在营帐中耐心等候。寒风阵阵自帐门灌入,吹得营中火盆晃荡摇曳。
张辽之前只是曹仁副将,这是第一次参加汝南军前会议,自他随大军来后,先守西门,后负责南门,虽然可以看到战报,却从未与张玄等人正面交锋,今天看到众人凝重表情,才多少感受到了张玄造成的震慑。他向荀攸拱手问道:“公达大人,末将来的着急,尚未收到昨夜战报, 不知昨夜死伤多少兵士?”
荀攸说道:“昨夜程昱大人营中,死伤一千五百,但亦杀伤敌兵千数有余,算是旗鼓相当。不过北城上,伤敌不多,却折损兵员超过两千,尚有千余兵士受伤未愈,许多皆是灼伤,想来还需防备着伤口溃烂导致瘟疫蔓生。除此以外,我军霹雳车也被尽数毁坏。一时间想要修复已不可能。”
荀攸话音刚落,曹操领着许褚和徐晃风尘仆仆走进了营帐中,众人急忙站立行礼,曹操一面步履不停走上主位坐下,一面挥手示意众人免礼。众人看着曹操坐定,方才依次而坐。
曹操说道:“昨夜程昱营中遇袭,将羸弱新兵,却可沉着应对,不使有失,几乎以一军之力博得战机,实是居功至伟,所谓勇冠贲育,当真不负其名。等汝南城破,我定向朝廷为你请功。”
程昱不露一丝骄矜之色,谦恭答道:“可惜关羽张飞二人,皆乃当世虎将,万夫莫敌,那张玄也武艺了得,属下虽勉为其难攻至城门,却还是被他三人挡住了。”
曹操笑笑,说道:“仲德不必过谦,”说罢转头对荀攸问道:“公达,你对兵法掌故所知甚详,可曾听闻谁人用过这石灰破敌之法?”
荀攸沉思片刻达到:“光和年间,零陵郡叛军四起,太守杨璇曾鼓风吹灰,使敌不可张目,由此大胜,不过似张玄这般使出石灰爆炸之法的,属下也是闻所未闻。”
曹操听荀攸说完,感叹道:“此次若不能将这张玄斩除,他日还不知要给我平添多少麻烦。诸位可有什么破敌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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