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此刻早已精疲力竭,手中兀自举着文丑头颅,直到曹操鸣金收兵,追击将士陆续回来,才渐渐回过神来,四下望去,周围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
曹操骑马来到张玄身前,看见他身上脸上都被文丑鲜血溅红,撕下自己一截衣袖抛给张玄,张玄恍惚间接过,在脸上擦了擦,抬起头来。此刻他才得以认真看看曹操真容。只见曹操身长堪堪七尺,容貌并不见多么精致,唯有鼻梁高挺,算是引人注目,但眼神坚毅中更见深邃,让人心中拜服之余,全然无法捉摸他心中所想。张玄单膝曲地,将手中宝剑和文丑头颅高高举起,许褚走上前去接了过来,奉至曹操面前。
曹操接过了宝剑和头颅,将剑还于鞘中,然后高举文丑头颅。众将士见状,大声欢呼“万岁”,此刻曹军所余者不及两百人,可呼号雄壮,声震四方。张玄看向左右,这些将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哪里像是刚刚经过了九死一生之人?
曹操将之前阻挡文丑受伤的将军唤到身前,命他清点伤亡,收拾战场,然后又让他找了一匹马给张玄。与张玄说道:“咱们先往回走吧。”说罢与张玄两马并驾齐驱,先行一步,身后只有许褚策马跟随在后。
此时身后既无追兵,三人骑马悠悠而行。曹操一言不发,张玄只好先开口道:“方才多谢曹公不顾安危以宝剑相赠。”
曹操笑道:“你不用谢我,我的武艺可是和你差远了,这宝剑在我手上,不过能斩杀几个无名小卒,在你手上却能临阵击杀敌方大将,立下不世之功。”说罢竟将腰间佩剑取下,递给了张玄道,“此剑名为照胆,传说是商王武丁在位时所铸,是我初到许都时,有人敬献给我的。如今便赠与你吧。”
张玄受宠若惊道:“如此宝物,在下愧不敢受。”
曹操轻描淡写道:“你不是军中之人,今日虽立下大功,我也没法论功行赏,权且以宝剑相许。”看着张玄肃穆表情,哈哈一笑道:“反正在我手里,没有在你手里厉害。我如今早不用亲身杀敌,戴剑不过也是装装样子而已。”说罢冲张玄眨了眨眼睛。
张玄想不到曹操竟然如此易于相处,没有半分架子。于是双手接过宝剑,谢过曹操。
曹操道:“今日多亏了公子赶来啊。”
张玄道:“不敢,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曹公不吝赐教。”
“你说。”曹操道。
“方才我远远瞧见追兵,当时如果曹公有心逃脱,只需叫身后兵士抵挡,自己单骑而走,定然可以逃脱,为何却要留下,反被敌军包围?”
曹操故弄玄虚道:“公子可知我与袁绍是什么关系?”
张玄道:“自是敌人了。”
曹操道:“可不仅仅是如此,我与袁本初自幼便是好友,多少年来,我每际遇不顺,他都会书信与我,叫我去投靠他,他保证将我奉为谋主,给我优待。所以方才我想着啊,大不了就投降得了,反正我也死不了。”说完这话,他盯着张玄,眼看他一脸难以置信,又大笑道:“曹某说笑而已,公子万勿当真。”然后转过头正色道:“我不过是想着争取一线胜机,w.knsho哪怕最后不敌而身死,也不枉这些将士百战追随。”
张玄闻言不禁默然,他实难想象,如今的曹操早已是位高权重,却仍可这般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忽然想到了与司马朗的交谈,曹操能将自己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带上前线,看似狠心,其实他对自己才是更狠心的。
张玄情不自禁说道:“曹公深谋远虑,尚不畏死,在下实在佩服。”
曹操道:“张公子一路远道而来,该不是只为奉承我这几句话吧?哈哈哈,公子实是看错曹某了,我比谁都怕死。只不过曹某始终相信,自有天降大任于己身,一时半刻死不了的。公子此来究竟为何?”
张玄道:“我在许都恭候曹公,本不该着急催促,实在是因为事有突变,不得已前来,希望曹公尽快回到许都……”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向许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曹操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有所忌惮,说道:“许褚乃是我信重之人,公子想说什么都不需避忌。不过曹某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公子想来也不会如此催促,这样吧,你先行回去,待曹某回到官渡大营安顿一番后,即刻抽身回许都与你详谈,如何?”
张玄抱拳行礼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先回去,静候曹公归来。”
曹操笑笑,说道:“你我就先在此别过吧,你身份特殊,此刻随我回官渡大营,容易引人猜疑。我就不留你了。”
张玄点头答应,策马先行而去。
曹操望着张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这张玄当真是文武全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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