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本以为这张盛的姑姑应是个中年女子,谁知一看之下,玉兰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肤如凝脂,面如皓月,再一细看,只觉她五官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犹如宝珠,流转生辉,睫毛长卷,顾盼动人。张玄怔了一下,情不自禁说道:“前辈真是驻颜有术,若是我师父知道了,怕要向前辈请教一番。”
玉兰嘴角微翘,略带笑意却不说话。张盛在后面喊道:“你懂什么?她虽是我姑姑,却是我爷爷晚年所生,说起来你与她谁大一些还不知道呢!”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的嘴封起来。”玉兰回头冷冷看着张盛,吓得他赶紧捂嘴坐下。
刘辟见状,哈哈笑道:“既是相识,那就更好了。公子请上座。”说罢请张玄坐在主位。玉兰也回到案前坐下。刘辟见各人均已入座,便向张玄禀告道:“公子,卑下已将真人所授计划大略说与正一道二位使者。二位使者受正一道师君之命前来相助……”
玉兰忽然打断道:“刘将军,于吉真人确实曾请师君辅助你们成事,但我二人此次前来,却并非为了这个。”
刘辟不解道:“若非前来相助,不知二位使者来是要做什么。”
玉兰不疾不徐答道:“我二人本事微末,张公子是知道的,师君派我二人前来,不过是要我们从旁观望,看张公子是否真可成此大业。”
张玄听出玉兰语带嘲讽,但知道他们姑侄二人性子,暂且按住不表,没说什么。
玉兰继续道:“此次太平道欲再举义旗,师君知道后喜不自胜,若真可成事,师君便当立时将正一道并入太平道,从此天下两道合二为一,同尊大贤良师为首,共行太平。只不过……”玉兰故意卖关子。
“只不过什么?”刘辟果然追问道。
“只不过师君悲天悯人,不欲天下再起争端,祸及百姓。故派我二人来此,陪同张公子,从旁观望,若张公子真可成事,真人大计也可一举而定,我二人便立时回汉中复命,师君自当星夜赶赴至张公子面前,俯首拜见,将我正一道数十万众托付与公子,但事若不成……”
“又如何?”刘辟着急问道。
玉兰微笑道:“事若不成,那便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正一道也从未参与过你们这些事情。”
刘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指着玉兰二人道:“我早听闻张鲁骑墙之人,两面作风,本以为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毁谤而已,今日倒教我大开眼界了!”
“你说什么!”张盛听刘辟出言讥讽自己父亲,立时按捺不住,站起身来抽出了腰间短刀。
“谁想着见风使舵,自己心里清楚!”刘辟也不相让,手按在剑柄之上怒目而视。
张玄见状,伸手示意刘辟不要冲动,缓声道:“将军不必动怒,正一道友之话,其实深得我心。”
张玄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错愕。
张玄转头看向玉兰继续说道:“如此安排其实再好不过,实不相瞒,真人所授大计,我亦无万全把握,如果真有变数乃至事败,我也希望牵连之人越少越好,此事关键在于曹操是否真心向道信守然诺,至于米道本就于成败无尤,以自保为首,更在情理之中。”
这番话本出于张玄真心所想,他当初之所以答应于吉,所希所冀,只是希望能真的快点终结天下纷争之局,好让太平道和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此事反而要让他人为了这所谓大业流血牺牲,他则是一万个不愿。只不过他眼见玉兰和张盛行事作风,再听闻张鲁左右逢源的心思,也不免心生嫌恶。正一道因以“五斗米入道”的规矩常被世人讥讽为米道,张玄自然心知肚明,他故意这么称呼,也是想让对方明白自己态度。
刘辟尚还在生气,虽然张玄已然发话,他还是狠狠盯着玉兰和张盛,全不似方才热情客气的样子,玉兰倒是面色如常,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倒是张盛一反常态,全无凌厉之气,手里虽然还握着刀,却目光低垂,不再直视刘辟或是张玄。
既然正一道并无相助之心,张玄也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他将魏岩叫入营中,让魏岩先带玉兰张盛二人回到客店稍事休息,明日一早便行出发。魏岩看到张盛,倍感诧异,出言讥讽了两句,张盛却似霜打了一般,全不回应。这倒反让魏岩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本不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于是也不再多说,领着二人出了营帐,往客店而去。
三人已走,张玄对刘辟说道:“刘将军,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据实以告。”
刘辟忙道:“不敢,公子但问无妨,卑下知无不言。”
张玄道:“自黄巾举义之后,各路渠帅流转四方,将军可还与他们互有联系?”
刘辟答道:“颍川何仪,与卑下常有往来,河北飞燕,哦,就是张燕将军,也与卑下互有通传。”
张玄道:“那将军可知,真人是否也曾交办他们什么事情?”
刘辟答道:“这个卑下倒是从未听闻,不过卑下与真人书信往来,也从未告与过他们。何仪与卑下当年一同归降曹操,我二人交往甚密,无论真人是否有命,我若告知,他定愿助公子行事,至于张燕将军多年来集聚势力,所部不下十余万,虽领受了朝廷官职,但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他向来割据一方,不听朝廷差使,公子若有所命,想必也一定会忠心以赴!”说这话的时候,刘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
张玄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说道:“将军定要答应我,我此去许都若真事败,将军须保密消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若是他们知道了此事,也不要让他们有何异动,以免兵民徒死。”
刘辟看着张玄,不解道:“只要公子举义旗登高而呼,我们都愿响应,曹操麾下,仅青州兵便有三十万众,那些人皆是我太平道信众,其中大半想必也是心向大贤良师,公子何必只希冀于一役?哪怕曹操真的毁约,我们一道反了,群起而攻之,未必就不能倾覆汉室,另立黄天。”
张玄打断他道:“天下疲敝,谁来主掌又重要么,只要能让百姓重新过上安稳日子,自然该受到拥戴。我实不愿因什么宏伟抱负,反让生民受累。”
刘辟默然,不过毕竟张玄身份高贵,他虽然对此颇有异议,却也不好当面再说什么。
张玄与刘辟又交谈了一阵,两人将之后一应布置悉数约定,张玄便作别了刘辟。临走之前,刘辟特意叮嘱张玄,自汝南往许都,颇多关卡,无论通关或是进入许都,都需备有过所,以供核验,他已命人为张玄一众准备,明日一早便将过所送至客店。张玄谢过刘辟便离开了。
张玄骑着刘辟所赠之马,很快便回到了客店,一路上多少有点担心张盛会不会又将魏岩惹恼,两人闹出什么冲突来。回到客店,却见一切如常,魏岩宫崇与玉兰张盛四人端坐于堂中,互不言语,想必是在等他。
张玄步入堂中,店家却跑出来一把拉住张玄,千求万恳,希望张玄好好约束张盛,不要生出什么事端,张玄安抚店家解释道,他们明日便走,临行前一定不让张盛乱来,店家方才撒手离开。
张玄到了四人面前坐定,魏岩见他回来了,忙问道:“公子,这小子说之后要与我们同行,可是真的?”
张玄点了点头。魏岩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既已决定,我无话可说,不过魏某有言在先,若是这小子路上胡闹,我忍让不过,该出手还是要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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