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身,张玄不敢耽误,匆匆收拾妥当便前去左慈居室拜别。
左慈见他来了,便拿出了一根手杖交给了张玄。
“这是你们太平道的信物九节杖,也不知道是何物铸就,以前我见你父亲时常拿着,似乎既可作手杖,也可用作兵器。以后就是你的了,记住,见九节杖如见大贤良师,不可轻易示人。”
张玄低头看着手里的九节杖,这手杖长约五尺,通体黝黑哑光,一头略尖,另一头则用帛缠绕,杖上若隐若现几道横纹,想必因此得名。
左慈给了九节杖,又向张玄交待了一番。依于吉唤人带来的口信,张玄须于五日后到丹徒山上,届时有一年轻武士骑白马独行,会被人行刺,而张玄只须埋伏在侧,将行刺的结果第一时间报与于吉就可以了。于吉会在山下一处宅院等着他,与他交待之后的事情。
“于吉老鬼话不通透,师父却要告诉你,那武士应该就是如今的江东之主孙策孙伯符,他家传刀法十分了得,弓箭也是一把好手,你轻易不要惹他,完成任务,便赶紧离开切莫逗留知道吗?”
“弟子明白。”
左慈不放心,又给张玄拿了几颗自己新炼制的丹药,叮嘱他万事小心,眼看着其他弟子也都快醒来了,才依依不舍放张玄离去。
张玄行至远处,望着二山,跪下磕了三个头。
张玄拜别了左慈,一路来到山下镇上,这霍山一带丘陵众多,本不是什么繁荣发达之地,却也因此在乱世之中少受了许多战火侵扰,山下的小镇时常有游商小贩,也有几家商户,贩卖些日常吃用。自打来了这里,左慈便很少下山,平时下山采买的事情,也只交给大徒弟葛玄和三徒弟张玄打理。所以张玄对山下并不陌生。
张玄到了镇上,便去找相熟的牛马贩买马。
牛马贩姓郑,本来平日里极少与张玄等人易货,却因为家中有位亲戚子侄极好研究九宫三奇一类学问,所以每每知道张玄和大师兄下山,便要来请教一二,一来二去的便也熟络起来。张玄和大师兄平常便叫这牛马贩作郑大哥。一见张玄来了,他便一脸高兴,没等张玄开口,倒先问了许多《太清丹经》里的问题,说是上回侄儿来未能见到张玄大师兄,特意叮嘱他帮忙问道。张玄倒也不急,一一回答之后方才开口问道有没有马。
郑大哥一听便面露难色,向张玄说道:“小张兄弟来的不巧,前日庐江太守派人四处搜罗良马,我这里十多匹马尽数被征了去,如今只剩的一匹平日里自用的驽马还在后院,小张兄弟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
不容分说,郑大哥便径直到后院将马牵了出来,他虽嘴上说是匹驽马,可张玄一看便知,这马其实平日里养起来定是十分呵护,虽然够不上战马的标准,品相其实也并不算差。
张玄本欲推脱,郑大哥却说:“将来若是有缘,说不定我那侄儿便是你的师侄了,这马不算什么,你拿去便是。”张玄知道,平日里郑大哥便总想让他侄儿拜入大师兄门下,心想这人情只能让大师兄来还了,便也不再推辞,拜谢之后骑马而去。
张玄骑着马一路沿着小道向南而去。此时春风徐徐,本是大好天气,但张玄却是心事重重,他多年来也常随师父四处云游,但彼时多还是心思徜徉,无拘无束,虽也时常见到这世道的种种不堪事,可归根到底,自己还是个世外的人。而今这趟行程,却不知有多少漆黑肮脏等着他沾染,为竟父亲之志,又要有多少的迫不得已?
张玄正自神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
“前面的人停一下!”
张玄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百丈远处一男一女正在追赶自己,两人看来身手不凡,脚程极快,不一会便到了近前。
张玄仔细打量二人。男子一看便知年龄不大,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眉清目秀,身上穿着并不如何精致,张玄却一眼看到他脚上一双步云靴并非寻常人家之物。再看那女子,一身青色道袍外覆纱衣,身子修长,但带着斗笠面纱,却不知道年龄相貌。
张玄下了马拱手道:“两位是在叫我吗?”
少年笑笑:“这四下并无别人,不叫你还能叫谁?”言语不免有些唐突,所幸语气还不至于太过无礼。
“却不知道叫我有什么事?”张玄问到。
少年又嘿嘿笑了笑,上下打量了张玄一番,又看了看他的马,从怀里摸出一块手掌大的金饼扔给了张玄,张玄伸手接住。
少年道:“我姑姑行路辛苦,我本来想买匹马给她,谁知道方才去到前面镇上,那马贩说最后一匹马刚刚卖了,我这一路追来,好不容易才追到你,你将马卖给我们可好?”嘴上虽是问询,却一边问一边便要伸手牵马,分明不容置疑。
张玄微一皱眉,伸手拦住了少年,顺势将金饼塞到了少年手中。少年转身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张玄道:“我不缺钱,也没想卖马,小兄弟还是另想办法吧。”
少年牵马的手却并不撤回,盯着张玄问道:“你怕是久居山林没什么见识吧?我给你的可是金子,够你买好几匹马了。”说完便又要将金饼拿给张玄。
张玄退后一步,笑而不语。
少年面上略显怒气,“你这人怎么不识抬举?我又不是抢你的,也不是占你便宜,你凭什么不卖?”
张玄本拟好好与少年言语一番,却见他兀自觉得有理的样子,便不想多费唇舌,摇了摇头便要上马离开。
少年一见张玄要走,冲上前拽住了张玄的胳膊:“你要是不卖,我便抢了你的马,再把这金饼赔给你便是。”
张玄微一运劲,胳膊上凭空一道劲力直接将少年的手弹了开。张玄心知少年也是有修为在身,这一下本意只是想着让他知难而退,所以也是收敛着功力,还怕伤了少年。
少年微感诧异,没想到面前的人有这等本事,但他马上回过神来,立时便又伸手来抓,这一下明显用上了功力,张玄心下有些不爽,心说这少年好没有分寸,说什么也要给他点教训了,便暗运太一玄功,周身元气运转,少年手刚一搭上来便又被弹了开,连带着身子往后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少年盯着张玄说道:“好啊,原来你也有两下子,这倒有些意思了。”
说罢少年便摆了个架势,左手为爪,右手为掌,身形带风扑将上来,瞬间便欺近张玄身前,张玄长臂舒展挥拳击出,少年腾空躲闪不得,但他自恃甚高,直接挺掌相接。孰料这一拳张玄已用上了两成功力,拳掌相交,少年直接被击出丈余落在地上。刚一落地少年便感觉五内翻涌,忙运功强压下去,缓了一口气方才好受了些。
张玄并未趁势而上,反而挺立在原地,他本无意下狠手,只想着能让这少年知难而退,谁知道少年被张玄这一拳打出了真火,刚缓过一口气便不管不顾再度扑了上来。
方才一拳张玄已知少年根底,为免打伤少年,便收敛元气,与少年重新交上了手。
这少年内功虽然平平,手上招式却是十分了得,身形闪转腾挪,脚下步法暗合卦象,颇有章法,手上功夫也是厉害,时而掌风游走,左右交击,时而化掌为爪,凌厉狠辣,张玄修习的太一玄功本是元气修行之法,对招式并不讲究,加上他有意相让,一时间两人竟然缠斗起来,分不出胜负。
两人正难解难分,远处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子突然开口道:“元宗不要冒失了,你打不过他。”这声音悠扬清雅,张玄竟一时分神,被少年一爪爪在了肩上,登时衣服被扯开一道口子。
少年手上不停笑道:“姑姑别急,看我将他拿下!”说完突然变换招式,一拳向张玄面门打来。
张玄被抓破了衣服,一时也恼怒起来,自己摆明了忍让再三,对方却是得寸进尺。心念一动,挥臂一挡,不自觉用上了三成力道,少年再度被弹飞了出去。
这一次少年还未落地,张玄便后悔起来,知道自己下手重了。果然少年这次一落地,还未来得及运气便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跪在了地上,显然受了内伤。
张玄正想上前扶一把少年,刚走出一步便听到破风之声,忙侧身一躲,回眼看去,一把短刀扎在了身旁树上。
“公子手下留情,我侄儿冒失,得罪了公子,我替他向公子赔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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