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菊感到十分负疚,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
愧疚得望着沉默笼罩着的上屋,苦菊心想,哪怕是泡菜汤也好,也得拿出来招待招待他们。
于是,她了一瓢热水到窖里去,揭开缸盖,用菜刀挖起几棵冻得硬邦邦的老芥菜。
当苦菊端来漂着冰块的泡菜汤出来时,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嘿,好凉的泡菜汤,大爷,你先喝一碗。”性格爽朗的达三,把汤碗朝会宁老头面前一推,。
这时,明灿把怀一敞,放了一炮:
“到底,这成啥世道啦?玩了半天,也吃不到一碗面...那些可恶鬼子...”
“嘿,你这是何苦呢?”
达三端着碗,瞅着咋昨呼呼的明灿
说:“你说,这哪像个过日子呀,落到这个地步,还要忍,连话都不敢说?”
明灿被这个夜晚的沉重的空气,压得受不住了,不禁激动起来。
“行啦,不要咋呼啦,”达三把菜汤碗,向身边拉了拉后,用胳膊护着,正色说。
明灿碰了一鼻子的灰,有点下不来台,他瞅着达三把一红,搔了搔后脑勺。
大家看他这模样,不禁又哄笑起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笑的,不过大家这样笑笑,心情觉得轻松些。
然后,有人开始咔哧咔哧的啃着芥菜,有人呼噜呼噜的喝汤,有人卷起早烟一边抽,一边唠嗑儿。
他们的话,自然是从有关这个变得越来越坏的世道,与各种风闻谈起。
刚才拉歌的时候还不怎么活跃,这会儿一唠嗑起来,大家都来了劲儿,争着说话。
“蒸笼峰那头,没一个是猫在家里的,从去年秋天,他们差不多都跑到镇上去闹,听说他们的劲头可大哩!”
达三将这两三天里,当着人们说了多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唉,他们那样闹来闹去,打算什么呀?那么干,难道不眈误庄稼活吗?”
会宁老头这么疑疑惑惑地一说,俊范就翻了翻眼珠,粗声粗气的顶他:
“干什么?他们干的是革命”
“混小子,你懂个屁!跑到这儿来瞎插什么杠子?你寻思着,革命这玩意儿是,是谁都能干的吗?”
会宁老头一句话,就把俊范顶到南墙上,回过头来问达三:
“蒸笼峰那面,去年的年成怎么样?”
“那还能好得了?不论哪儿,庄稼人还不是一样受苦!”
允涉原先光抽烟不说话,这会儿达三把话引出来了,他才开口说
“不论是哪儿,我们老百姓的日子都是不好过,这几年他们那儿一直是被逼着种大豆,种了一大片,结果豆子卖不上价钱,还一个劲儿的长税,这还不说,地主逼得更紧,连那点从乱草里榼打出来的粮食,也要对半儿劈,逼来逼去,去年秋天把庄稼人给逼反啦, .ukanshu.om我这次去倒套子,打听过这事,听说他们不光是要粮食...”
允涉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瞅了瞅左右,压低嗓门说:
“我可听说,赶走日本鬼子,打倒地主老财分土地,农民翻身做主人,可是他们提出的大目标啊!”
“大爷,你听听,你啥都不知道还训人,这一带,现在就是咱这个村,还是静悄悄的。”
俊范刚才挨了一杠子,心里不服,还了一句,神气的瞅着周围。
“分土地,翻身,做主人...”
会宁老头喃喃自语,他认为这个村里的长者,除了崔富老就得算他了,不管什么事,他都应该尽到长者的责任。
现在崔富老危在旦夕,世道又这么荒乱,这使他越发忧心。
“那么说来,庄稼人要造反吗?”
老头子被辛辣的旱烟,熏得眯缝着眼睛,严肃的问。
“是啊,正因为这样,各村的老乡都起来斗争了,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二道沟、大柳树沟、小柳树沟、松丘和上庄的老乡都闹起来了,我们却站在那儿磨蹭着看热闹。
别的地方,像草垛儿那么大的小子们,都疑心我们是密探,手里提着木棒跟上来,一个劲地盘问呢。”
这回,是俊范的哥哥俊弼,插上来说了这番话。
这么一来,允涉被打断了话头,靠坐在后墙上,呆呆的瞅着天棚。
“咱这样蹲在山沟里不动,说不定也难逃大祸,”达三叹了口气。
“那你说说,咱这样的庄稼汉,能闹成翻身做主人的大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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