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知恩始终站在大厅中央,没有回到席位,转头正看到童洛手中的纸卷,见那纸上字体难看致极,与刚刚华美的词句形成强烈的反差,脑中灵光乍现,一把从童洛手中抢过纸卷,看了两眼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范大人……你确认刚刚那首词是出自你手?”
范离刚刚辨认出幔帐后的陈渔,正自望着发呆,听郑知恩有此一问,不耐烦道:“难道还是你写的不成?”
郑知恩冷笑一声道:“郑某人写不出这样传世的佳作,但我看范大人也未必写得出来吧!”
说着他双手将纸卷展开高声道:“诸位都是明眼之人,请看范大这一手字迹,便是连六岁顽童也不如……”
众人都将目光向那纸卷瞧去,却见纸上字迹正如郑知恩所说,歪歪斜斜,难看至极。
郑知恩目光灼灼望向范离,灼灼逼人:“试问一个连字都写不好的人,又怎会做出如此华美文章来,我猜测是范大人这首词是事先找人写好,提前背下的吧?”
诸人听郑知恩如此一说,一个个表情各异,有恍然大悟的,有将信将疑的,有低头沉思的,有冷眼旁观等着看戏的,还有人向范离投去不屑的表情。
萧皇后暗赞这郑知恩心思敏捷,刚刚让平阳公主折腰已是大功一件,眼前本已不利的局面,又被他瞧出破绽。
范离心想,这郑知恩说的有几分道理,自己抄了辛老爷子的大作,典型的文化剽窃,不过这个世界又有谁知道辛稼轩的大名,自己会的便是自己的。让他气恼的是,这郑知恩一再的刁难,像赖皮狗一样,烦不胜烦,于是再次从席位上起身,走到厅中央,玩味的看着郑知恩笑道:“是我写的又如何?不是我写的又如何?”
郑知恩道:“这词若真是你写,我愿奉你为师。若不是你写,那你便没有在这里与在座诸人吃酒赏月的资格,须得将驸马爷请出去了……”
“奉我为师……”范离用眼睛瞧了瞧刘项,见他正用两只小手托着腮,眼睛铮亮,看得津津有味,随即转头哈哈一笑道:“我收徒弟是要看资质的,至于郑大人么……就算了吧!”
“如果这首词不是准驸马所作,可就不是将他逐出去那么简单了。”突然间一个倨傲的声音响了起来:“身为六品掌司使,利用职务之便,弄虚作假,我想……这事定会有人追究的……”
范离沿着声音望去,见发话的正是二皇子,他这话是说与自己听的,眼睛却是不看过来,正自小心将酒斟入玉杯。
“二弟,你这话言重了吧……范离好歹也是准驸马,不过是哗众取宠抄了首诗,没必要小题大作……”大皇子也发了话,说话间他眼睛瞧着范离,只是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范离听得二位皇子的拐弯抹角的挖苦,也不以为然,伸手从郑知恩手里拿过纸卷,低头认真看了看喃喃道:“我的字写的不好么?这不挺好的么?奔放豪迈,不拘一格……”
众人见他对着蜘蛛爬一样的字体如此自夸,都不禁想笑。却听范离朗声道:“人各所好,有人喜酸,有人喜甜,有人好红,有人好绿,我的字有人觉得好,有人觉得不好,这很正常,郑大人说我的字写的不好,可是偏偏就有人喜欢,今天在联姻廊里还有人将我的字收藏了呢,不信你们可以问谢丞相……”
谢真正自老神在在的看着厅上诸人演的一处好戏,不料范离却将自己扯了进来,哭笑不得,心说你那手字还有人收藏?简直笑掉大牙,但仔细想想,确实有人将他的一幅下联收走了,这倒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于是点点头道:“确有此事!”说完便又眯起眼睛。
陈渔想起范离的那一副对子还揣在自己的衣袖里,脸上不由一红。
众人听谢真如此一说,面面相觑,心说那个不长眼的女子,竟会收了他的字,却是想不透其中关键。
郑知恩没有料到范离会将谢真抬了出来,目前大汉国最不能得罪的非谢真莫属,既然谢真开了口,自己如何能反驳,一时僵在原地。
范离见谢真出声作证,更来劲了,本来没理的事儿他都能讲出三分道理来,这回有了证人更加底气十足,道:“我写的词也一样,有人觉得好,也有人觉得不好,多半是出于妒忌,于是便说不是我写的。郑大人,你也是从楼下爬上来的,想必也留了笔墨,可否让大家品评一下呢?”
郑知恩见众人都望着他,咬牙叮嘱一名待应,很快便将一张纸卷取了上来,当众展开。只见纸上字体遒健有力,龙飞凤舞:八月十五桂花香,清风明月舞流裳,登楼远望天涯尽,佳节红灯兆天祥。
他的这首诗也很应景,歌颂的是太平盛世场景,但意境却与范离的《青玉案》相去甚远。
范离看着字卷挠了挠头,道:“这首七言绝句……我好像在那里看到过……”
郑知恩这首诗明明是自己所写,范离言外之意是说他的诗是抄来的,顿时急了,道:“范大人要把话讲清楚,有些话想好了再说!”
范离一拍脑袋,道:“是了,是了,我看过一个笑话,这首诗便是出自那笑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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