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湖边。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范离剥下几只竹笋,缓步走回院落。几陇烟草已经长出嫩芽,距霜冻到来还有三四个月,到那时每株烟草上都能有十几片蒲扇大的烟叶,烟草这东西,每年能长上两季,院子里种的这些烟草如果省着点,足够抽到来年新的烟叶下来。
范离小心的浇水,施肥,当宝贝一样伺候着,唯恐有失。
他的烟袋已经快空了,是以这些时日每天只卷上一根,放在鼻前闻了又闻。忍不住时才将其点燃。
刚将烟卷上,便见展白兴高采烈一路飞奔从山下跑来,见范离便兴奋道:“找到了!找到了!”
范离疑惑问道:“找到什么了?看把你高兴的。”
展白道:“师傅让我去找几个与阿果同样患了雾障之人,我找到二个,这就带师傅前去医治。”说完一溜烟去了,转眼没影。
范离心下释然,心说许多日子没见展白,原来是去寻找与阿果患同样眼疾之人,不由感慨广济子心思之细腻,唯恐阿果有失,先找人来实验。如此想来阿果能重见光明的日子不远了。
展白刚走,山下几匹快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似官差打扮,锦衣华服,行至小院前,却不下马,仔细打量了一下院落,上下扫量范离两眼,这才扯着尖尖的嗓子道:“皇后娘娘懿旨!”
范离一眼看出这人是个太监,心说,你他么有病吧!回头自顾自的将刚刚拨开的竹笋浸泡进清水里。
见范离半晌未答话,那人又扯着脖子喊道:“皇后娘娘懿旨!”
范离直起身叫道:“一大早……号什么丧,滚一边去。”
那太监一楞,在皇后身边威风惯了,几时有人这样对他讲话。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可是范离范驸马?”
范离道:“我是范离。”
那太监又道:“皇后娘娘懿旨!”
范离仍不作声,只是冷眼瞧着他。
远处一行四人抬着两根竹竿,中间架了一把藤椅,上面坐在一个胖子,压得两根竹竿颤颤悠悠,几欲折断。
周半城此行是来向范离讨要宝剑的,他膝下无子,妹妹死后,他将刘项这个外甥视作已出,百般疼爱。前些日子刘项说要练剑,他二话不说花高价买来一把宝剑,谁知却被告之送给姐夫了。
刘项虽称范离作姐夫,但其中原委周半城却是知晓,这门亲事恐怕长久不了,迟早有一天刘朵要将这夫君扫地出门。所以一大早就来索要秋棠剑,他相信凭着他的名声,范离不敢不还。
不想到了剑阁却是见到如此一幕,也是暗中为范离捏了一把汗,那太监周半城认得,此人姓李,名德禄,是萧皇后的总管太监。萧皇后能派此人前来,已是给足了平阳公主面子,却不料这范离如此强硬,周胖子暗暗叫好,心说此人倒还有几分骨气,没给公主丢脸。
忽然周半城眼前一花,一名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到了那太监身后,瞪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那太监。
那太范离看着满脸褶皱的老者,心中早已猜出个七七八八,此人定是黑白子无疑了,但见他个子不高,一身衣服皱皱巴巴满是油污。
那领头的太监尚不知身后多了个人,眼见范离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索性直呼其名,提高嗓门道:“范离前来接旨!……啊呀……”
话音刚说了一半,脸上猛然挨了一记大耳刮子,将他从马上抽下来,一头载在地上。落马时脸先着地,立时满脸血污,站起身来便吼道:“大胆……”
刚叫出两个字,脸上便又挨了一记耳光,打得他天晕地转,口中发咸,一张嘴吐出两颗牙齿。这才看清来人心中一凛,态度立时软了下来:“黑白子前辈,皇后娘娘……”
黑白子道:“剑阁历来不接圣旨,刘景那小子有事相求,也须好言好语,少跟我提皇后娘娘。她若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我照样扇她两个耳光。”
黑白子脾气最是怪异火爆,平时连剑阁中弟子见到他也要绕着走,偏偏被李德禄撞上,也算这厮倒霉。
这一幕被周半城看在眼里,心中大乐,只觉爽快无比。
太监李德禄总算知趣了,老老实实向范离道:“三天之后,八月十五,仲秋佳节,碧桂园举办文坛盛会,皇后娘娘特意叮嘱,让驸马爷务必参加,这是请贴。”说着小心从怀中摸出一大红贴子递了过来。
范离瞧了他一眼,用手接过,贴上落款却是太常寺。范离对这个世界的官制不是很了解,眼睛在贴上扫了一下,分明是一请贴,那有圣旨字样,知道那太监作祟,当下向黑白子招呼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老黑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黑白子用眼睛打量着范离,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是谁,心说难道是新来的弟子,想到这儿他的脾气又上来了,新来的弟了没人教他规矩么?敢叫自己‘老黑’,看来得帮师兄管教一下这家伙了,当下将手放在耳朵上,摆出一幅没听清的样子道:“你叫我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是黑白子师伯么?”
随着声音,阿果执着一根竹杖从屋里起了出来。
黑白子眼见阿果长成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眼睛却一片灰白,心中不由一阵心酸。上前捏住阿果脸蛋道:“你这小调皮,当年害我丢了多少棋子,等你眼睛好了定要你一并还回来。
阿果却道:“你又捏我脸,若是我娘在此,定要你好看。”
黑白子老脸一红,忙将手收回,讪讪道:“小时候见你生得可爱,总忍不住想用手去捏,这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太监李德禄见无人搭理自己,牵了马想偷偷离去。范离道:“阉货慢走,回去告诉你家主子,管好自己的狗,莫要出来乱咬人,被人当成疯狗打了,伤的可是你主子的脸面。”
李德禄自知理亏,本来他只是传个话捎个信的差事,但在萧皇后身边,听她与两名皇子对话了解到,请这位附马去文坛盛会,只是藉此将他奚落一番,于是就没把范离放在眼里,想借此耍个威风,却正好被黑白子看到,挨了两巴掌,掉了牙齿,此时被范离这一通损骂,又羞又气,恨不得活剥了范离,但是看到黑白子正冷眼看着自己,只能掉头灰溜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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