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过了七日左右,张员外重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再次提起去祭奠亡妻之时,沈石也是没再拒绝,当日便备齐上坟用的大小物件,差一个车夫先行送了过去。沈石的本意也是两人乘着车马前去省时省力,然而张员外却要坚持步行,说是对亡妻的承诺,沈石也不好强求,便这样上路了。
张员外目不能视,只好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搭着沈石方才能行,饶是如此也是时不时得有些踉跄,沈石也是无奈道:“张兄弟这又是何苦呢。”张员外却是强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倒是辛苦了沈兄弟了。’
张员外跟着沈石转了好几个弯,耳旁渐渐传来了细细碎碎的人声,想来是渐近钱塘市集,正在此时张员外忽然道:“沈兄弟,不知道这几日我们一直是住在何处?小弟我好像再没有遇到过别人。”“张兄弟有所不知,兄弟我在沈家做事多年,也算是小有薄产,在这钱塘县也是有一屋产,这些日子咱们便是住在此处。”“不过,沈兄弟连日来照顾小弟,想必耽误了不少时间,小弟在此说声抱歉了。”说着便是要行礼,沈石却是连忙阻止他道:“张兄弟不必如此,其实兄弟我平日里一直住在此处,只有绍兴府那有大事的时候才需要我去处理,张兄弟只管放心住便可。”他这话的真实性张员外无法判别,也许事实真是如此,也许仅仅只是客套话,但终归让张员外心里好受些,搭着沈石的手也是抽了回来重重的抱了一个拳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没走过多久,两人便是进入到热闹的钱塘县之中,听着周围的喧嚣之声,张员外再一次感觉自己身处人间,这几日待在屋里显然是闷坏了,哪怕现在双密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也是兴致盎然,沈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倒是向他介绍起这钱塘县的种种情况来,上至大小酒家下至街头巷尾,每一处的来历都是一一道来。这一路上与其说是去上坟倒不如说是游览,到得出城之时已近是下午了。
按着记忆指路,张员外和沈石很快便来到了张氏的墓前,说起来张员外也勉强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但是张氏的墓却算不得特别,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葬在一起,墓碑也是没有修过的。之后的祭奠倒是与沈石所想的有些不同,没有大声的哭嚎,只有张员外坐在墓前低声得讲述这一年的所见所闻,沈石也远远的看着没有打扰他,直到张员外提到他,他才是到张氏墓前走了个礼数便又是退了开去。等张员外把心中的一些肺腑之言讲完香烛祭品全都摆放完毕,张员外才依依不舍得起身。又是等了半晌,张员外才长舒一口气道:“让沈兄见笑了”。沈石却是道:“无妨无妨,此乃人之常情,倒是张兄弟也别太难过坏了身子。”
张员外刚欲回答,却听得一声惊叫,张员外一时之间四处张望,但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失明了,心理不由得空荡荡的。只听见身边的沈石“咦”了一声说道:“那不是念儿姑娘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对此,张员外倒是非常疑惑,只能问道:“沈兄,那边可是发生了什么?”
隐约的,张员外感觉沈石摇了摇头,只听他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那边钱塘江畔有个姑娘一个不慎滑了一跤罢了。”“是你说的那个念儿姑娘吗?”沈石迟疑了一下道:“不是,是另一个人。”张员外听他语气有些奇怪,又想到他一口一个念儿姑娘叫得亲切,只当是有什么故事,便是笑道:“既然是熟人,何不去帮帮忙?”沈石却是正色道:“张兄弟休要取笑,我只不过是见过人家,说不上是熟识。还是走罢。”说着便要引张员外离去。
正在这时,远处却又有一个男声传来:“不知那边的朋友可否仗义相助?”听那声音与刚才的惊呼声是同一个方向,Uw.nshu.cm张员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回应。沈石确实朝着那里答到:“实在抱歉,我这位朋友身体有碍,恐怕帮不了什么。”那边那个声音又道:“倒是我们唐突了,既然朋友你不愿我等就不做打扰了。”听到这人的语气,温和带着歉意,周到而不失礼数,显然与平时张文昭老爷所结交的那些名士相似,而且听其声音年岁也不是很大,张员外心中便有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书生形象。
可是,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只听一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喂,我说你们两个,帮一下忙又那么难吗!”听起来这个声音与刚才那个惊叫的是同一人,想来便是沈石所说的那个念儿姑娘了。但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个更加纤细柔弱的声音:“念儿你别这样,人家不愿意就算了。”“可是,”念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焦急:“可是小姐,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呀!”正在此时,那个书生也是来到了两人的跟前说道:“无意冒犯二位,在下李瑞雪,适才这位沈姑娘丢了写重要的物件,本想请二位帮忙,念儿姑娘也是焦急,真是多有得罪了。”
张员外听得真切,沈石看得更是真切,那李瑞雪只穿一件白色的单衣,二十岁模样,手里握一柄折扇,若非举止谈吐不凡,俨然就是一副穷苦书生的形象。那沈姑娘穿一件很是精致绣花长裙,外面却披着一件很朴素的长袍,看上去多半是那李瑞雪的,再加上那念儿姑娘一身侍女的打扮,他们三个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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