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瘦的只剩下骨架的人,在月光和积雪的掩映下,露出苍白的脸色,几乎和嘴里呼出的气团一个颜色。他的右眼浑浊没有光彩,眼白向眼眶外面翻着,左眼眼珠漫无目的地看着,总会不经意地露出惊恐的情绪。
他跪在地上,一条腿像累赘一样托在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一样的兵刃,泛着寒光。不经意地,他用仅存的左眼,对上了辰醉稚嫩的脸庞。
辰醉年纪小,还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孩子,没见过死亡,甚至没有遇见过坎坷和不幸,在他的生命里,除了始终如一地读书,没有任何波澜。初次见到这样一个残损的、不幸的、分不清是死是活的人,辰醉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感觉,从后背一直蔓延到头顶,他忍不住喊“鬼!鬼呀……”
马儿因为主人的剧烈晃动,兴奋地长啸一声,若不是被独孤潮拽着,恐怕就要飞出去了。
与辰醉同行的云筝虽是小伙子,不过十四五岁,农家孩子,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第一眼见到林延文,也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当然啊,这么晚了,还下了一场大雪,在无人经过的小路上,怎么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头儿?听说最近镇子上有好多饥民,因为天寒地冻又没有粮食吃,常常曝尸荒野。若眼前真是个饿死鬼,它会不会吃人啊?
好在独孤潮及时安抚住了辰醉,他说“小少爷别害怕,他是活人,不是鬼,别害怕。”
站在老者身边的那两个家仆终于找到了好机会,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你看看,U 我说什么来着,咱家小少爷也吓了一跳!”
“赶紧,咱们赶紧把他撵走,省的挡我们的路!”
“诶——要撵你撵,我可不愿碰他!”
“你是害怕吧!刚刚你就吓得直接从马上掉下来了!”
“我害怕?我……去去去,搞得好像你不害怕似的。刚是谁说的要原路返回的?”
“……我……”
“你们别说了!”独孤潮不耐烦地说,“当着主人的面拌嘴,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会儿回去领罚!”
独孤潮的话音刚落,从拐角处走过来一匹老马。那匹马虽然年纪大,精神却不错,围着主人转了两圈,挡在老者面前,像是在用身体保护老者。
刚刚恢复了一点神志的辰醉清楚地看到,这匹老马的马鞍、马蹬、辔头都是军队上使用的款式,更重要的是,马背上放着的皮鞭子,是上好的蟒蛇皮,鞭子的把手部分,是用红木做成的,算不上多名贵,却很少人用,只有在军队上,才有可能用到这么长的鞭子。
僵尸一样干瘦的林延文手里还握着燕悟刀,戒备地仰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他的手已经红肿龟裂,渗出红血丝来,树皮一样松弛干枯的脸上,露着斑驳的血痕。他应该在这里翻找了很长时间了,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他翻动的痕迹。
在独孤潮的眼神中,辰醉读出了深意。独孤潮不是什么心地慈悲的人,但他向辰醉传递了“帮他一把”的想法,说明这个老者,一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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