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醉在独孤潮的搀扶下,从马背上跳下来。他整了整自己的棉衣,向老者走去。棉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两个家仆不约而同地挡在了辰醉面前。
辰醉收住脚,双手背在身后,说“让开!”
两个家仆都露出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个说“小少爷,这种人脏,若是冲撞了你可怎么好?”
辰醉拧着眉看着两个人。
怪哉,不过七岁的小孩子,没有多说一句话,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竟然给人一种难以抗拒的压力,简直跟已经在京城摸爬滚打近十年的老爷一模一样!两个人乖乖地让开了路。
辰醉打量了一下瘫坐在地上的老者,虽然对方的模样依然让他心生恐惧,但他控制的很好,礼数也很周到。他揖了揖手,说“老先生,晚辈打扰了。家中仆人粗陋无礼,多有得罪,晚辈替他们向老先生赔罪了。”
老者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兵刃,脸上的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辰醉四下看了看,问“老先生,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林延文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来。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低下头,用手里的兵刃刨开厚厚的积雪和冻土。
辰醉说“我家有很多家丁,如果你在找东西,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找。”
林延文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一下头,倔强地把积雪埋藏的东西一样一样翻出来,反复摩挲,又失望地丢在一边。
辰醉说“这两天风大雪大,东西丢了不好找。你告诉我,我能帮你找到!”
近乎绝望的林延文终于停下了忙碌的手,他抬起头,用左眼搜索辰醉的位置。在那张满是沧桑的恐怖而憔悴的脸上,辰醉读出了强烈的请求。
辰醉向前迈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延文“你不是冀州人吧?你是谁?”
“林延文。”声音苍老沙哑,全不像一个四十几岁的壮年男人应该有的嗓音。
这个名字,辰醉再熟悉不过,他常常听为他授课的二叔讲起,且每次提及,其敬佩到不能自己的表情,让辰醉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他探花出身的二叔佩服感叹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什么样的天才,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才能指点江山、痛斥奸佞、针砭时弊?人做到这种地步,应该没有遗憾了吧。
可眼前的老者说,他是林延文。35xs
辰醉有些恍惚,他问“哪个林延文?”
“常山林延文,字墨迟。”呼吸颤抖,声音比呼吸更颤抖,一团一团的白雾夹带着字,从嘴里吐出来,好半天才消散。
竟然是真的!
惊才绝艳、受人追捧、潇洒不羁的林延文,也是衰老、憔悴、病弱、疯癫、孤独、可悲的林延文。
没有谪仙之姿,没有前呼后拥,他已经悲惨到尘埃里了,就算此刻停止了呼吸,等到第二天,也最多会被人像收拾死狗一样,用一张破席子裹了,丢在乱葬岗草草掩埋。
一无所有。
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辰醉再次郑重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林延文?写《美芹十二策》的林延文?”
林延文的脸上多了一点生机“你……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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