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喜中藏忧起祸端
天有阴晴人难定,有人欢喜有人忧。
世事多变福祸起,一波未去又添愁。
两年的时光说完就完,在郭家沟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山沟沟里,时光好像是凝固的,除了人一天天变老、树一天天变粗之外,其他的倒还是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两年的时光对于郭家沟来说如世间之微尘,如沧海之一粟,而对于郭清华姊妹三个来说这两年时光是漫长的,除了年岁上的增长外,身心所承受的苦难也在逐渐堆积,如同那立在风雪中的柏树,一层层的厚雪已经把整个树压弯,在春天没有到来之前,显然自己的腰还直不起来。
郭清华已经俨然成了大人,家里家外操持的井井有条,而且她手上勤快,那时候有临县的过来收草药,郭清华没事儿就去山上挖草药,像连翘、桔梗、苍术、天冬、何首乌之类的,卖了,换些钱补贴家用。
山里的经济来源单一,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一点不假,山里人也只能从山上想办法挣钱,那时候县里大洼镇上有小煤矿,煤矿上需要柱子,郭家沟的人就在农闲时上山背柱子卖钱,那柱子也不是随便都行,要求得有10公分以上,而且身段还得直,对于郭清华来说,一个女流,身上没有多少力气,柱子她背不动,可她不服劲,曾经也背过一次,累的她一星期都走不好路,也就不再逞强了,继续挖山上的草药换钱。
那柱子是和簰儿一块搭配使用的,用来支撑井道,小煤窑老板舍不得花钱,哪里肯用钢筋水泥,安全性自然无法保证,安全事故频发,郭家沟郭铁他女婿就是下煤窑被砸死的,他闺女叫郭彩霞,三十出头就守了寡,身下有一儿一女,很多人都劝她再找一个,可是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她便一直没再找人家,远近都说她是好人,可是做好人的代价太大,她作得难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过虽说她没有再找人,倒为不少人牵线搭桥促成了不少因缘,一来二去的找她说媒的也不少,她倒成了媒婆了,也算成了远近皆知的人物,她也是经过苦的人,只有经过苦的人才能真正的深刻体会到苦有多难咽,也才能真正的发自心底的同情和可怜苦人。
虽说生活上饥馑,但是村里人提起郭清华没有不夸赞的,都说:
“要是谁讨了郭清华当老婆,可真是福气事儿。”
在郭清华的照顾下,郭利贞此时也已经可以帮忙着干些事情,像做饭、洗衣之类的,都是常干的活儿。
虽说郭老万人穷且娶了个疯子,可是他生的这三个儿女倒长的周正,郭清华虽说穿的破旧,身形消瘦,但是细看也出落的浓眉大眼、口鼻有型、皮肤黄中透红、一头乌黑的头发扎着长长的辫子,看上去也讨人喜欢,因此不少人已经惦记着郭清华,有意无意的在人堆里讨论着她。
郭清华自己虽说也有嫁人的想法,但是她自己又不好对外人言说,只好把这想法暂藏心底,等待着机缘到来,也该是她命里婚姻已透。
这一天牛王庄村的郭彩霞回郭家沟看她爹,走到郭清华院外时,郭清华刚好站在院子里晾衣服,郭清华不认识郭彩霞,但是郭彩霞却听说过郭老万家的事儿,心里猜想这一定就是郭老万的大闺女郭清华了。
“这是清华吧,好几年没见,现在都长成大人了!。”郭彩霞问道。
郭清华毕竟是山沟里长大的,没见过多少生人,显得有些害羞,没说话,脸就已经先红了。
“是,回家里坐吧!”,郭清华礼节性的说道。
“你看看,女大十八变,真没假说,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不坐了,有时间了来坐。”
郭彩霞说完就往家走,郭彩霞不经常回来,她也有一家老小要照看,实在脱不开身,今天回来是给他爹送点自己蒸的馒头,现在正是秋忙时候,他知道他爹一定做不了照时饭,地里活重,人不能受亏,人要受了亏,跟这庄稼吃不饱肥是一个道理,后面想追都追不回来了。
到家后父女两人聊了些各自知道的家长里短,很快郭彩霞就把话转到了郭清华身上。
“爹,老万叔家清华有人家没有,现在可成大人了,这人要是不看着,像是一眨眼功夫就大了。”郭彩霞问她爹。
“还没有人家,苦命的人,有人家倒好了,有个照应,现在一个人养活一家,受罪了。”郭铁叹着气回应。
“哎,都是命里占了凶神了,我看清华这孩子挺懂事儿,以后准没事,眼下有些小灾小难的,女孩家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啥都有了。”郭彩霞说道。
“嗯,清华可懂事多了,比你小时候懂事,家里家外操持的可不差,村里人都夸她呢!”郭铁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谁让咱穷呢,真不知道以前人咋想的,这山沟沟里有啥好。”郭彩霞道。
郭铁没有接话,正忙着在磨石上磨着等会儿要去地里收玉米的镰。
“爹,现在他们家的事儿谁在管?我长河叔难道会不管?”郭彩霞问道。
“管,咋不管,大事还得他拿主意,别人家事儿你倒是瞎操心不少。”郭铁道。
“奥,我也就问问。”郭彩霞说完,就不再言语,此刻郭铁的镰刀也磨的差不多了,他用大拇指在刀口上刮了刮,觉得锋利了,就往裤腰里一别拿着下地了。
郭彩霞当天来当天就还要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看,郭铁知道,就没有挽留她。
郭铁下地后,郭彩霞就把她爹的衣裳挑些该洗的都给洗了晾上,这才动身往郭家庄外走,此刻她心里就一直在想着郭清华,或许是出于媒婆的习惯,见到哪家有合适的姑娘,都想给商量个人家,因此她也想给郭清华说个人家,这人家不是别处,就是她婆子家舅的大儿子,二十七了还没有娶下,只因为小时候得过麻痹症,走路不太灵便,一瘸一拐的惹人笑。
要是能把郭清华说给自己婆子家舅的大儿子也算好事儿一件,郭清华心里盘算着,眼下得先去管他家事儿的郭长河家里探探口风。
因此她就以借盐的由头进了郭长河家院子,郭长河刚好在家垒鸡窝。
“长河叔,在家呢?”郭彩霞打招呼道。
“噫,这不是彩霞,几年没见你了,赶紧赶紧,上屋坐。”郭长河一边应着,一边放下手里的土坯砖直起身子。
郭彩霞看着郭长河,几年没见已经苍老了不少,耳朵上方已有白发,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略带凶光的眼神,这眼神小时候郭彩霞看了就怕,也就一直对郭长河没有好印象。
“不了长河叔,你忙着,我是来借点盐,你看看方便不方便?”郭彩霞问道。
“方便方便,一点盐而已,没啥,这就给你拿。”郭长河说罢就转身进灶火去拿了一包盐给郭彩霞。
“叔,这清华我看着也长成大人了现在,老万叔一走,这担子都落你身上了。”郭彩霞道。
“关键是我不管外人也没人愿意插手管,都是一家人也该我管。”郭长河道。
“也是,叔,我看清华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吧!”郭彩霞这才绕到正题上说道。
“该了,也老大不小了,我这忙一直也顾不上,我听说你不是会说媒,你看看给说个合适的头儿,你也算是做了好事儿了,哈哈。”郭长河看似开玩笑的说道。
“好好,都是一个姓,这事儿不难办,放我身上,有时间再说,我回去给俺爹把饭做上。”郭彩霞听到这里心里有了谱了,暗自高兴着拿着盐回去给他爹做饭,饭做好后就急匆匆的回婆家了。
没过几天郭长河就把和郭彩霞说的话给忘完了,可是郭彩霞却一直惦记着。
时间很快到了年根,时令已近冬至,此时山上树叶尽落,看上去苍茫一片,大山的雄浑本色才真正的显露,山里人看惯了山,身上的性子也有七分像山,坚毅、直硬、简单、真诚。
此时乡下秋忙也过去了,人们开始闲了下来,闲下来就要做闲下来该做的事儿,像编席、做椅子、修墙补瓦之类的,当然郭彩霞在这个季节也开始忙了,因为这时节人们才有闲情去讨论儿女情长,也就自然用的上郭彩霞了。
郭彩霞先去了趟她舅家里,把有意给她表弟说亲这事儿给她舅王江通个气,她舅一听自然乐意,忙说:
“人家不嫌弃咱就行,不在乎她有爹没爹,有娘没娘的。”
王江自然乐意,他正在为他儿子的事儿发着愁,黑天白夜的睡不着觉。
“那就行,只要你们没意见,我就去说说看。”郭彩霞这才着手去找郭长河周旋这个事儿。
冬至刚过不久,郭彩霞就带着礼物回郭家沟找郭长河,同去的还有她舅王江以及她爹郭铁,郭长河心里清楚这些人来找他肯定是说清华的事儿,这事儿他也在盼着,因此对他们还算热情,慌忙让进屋里坐下,端茶倒水,郭彩霞将两边人互相介绍认识,一番客套话之后,郭彩霞就直奔主题。
“叔,清华的事儿自上次和你简单聊了几句后,我也没敢忘,这都是亲戚,咱们也不说外话,清华要能嫁过去,以后可是亲上加亲,我舅就这一个儿子,肯定也不会亏待了她,清华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看着受罪,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我也没啥意见,做长辈的都希望他们过的好,不过这事儿归根结底得问问清华,毕竟是她一辈子的事儿。”郭长河说罢就去喊清华。
郭清华听见郭长河叫她,放下手里的活就过来了。
王江一见郭清华,就感觉挺满意,清华个子不高,但看起来干净齐整,一副能干的样子,干活顾家绝对是好手。
郭长河把这些人一一的给清华做了介绍,各自又打了招呼,这就算是认识了。
“清华,你的事儿我不能不管,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今天他们来就是为你的婚事儿,你考虑考虑,要是行了就安排见见。”郭长河对着清华说道。
郭清华尚在犹豫,自己出门了家里剩下郭利贞还有她娘没人照管,可是不出嫁自己的日子就靠自己一个人实在艰难。
“嫁人可以,可是我有个条件,我得带上我娘还有利贞,等利贞十八岁了能独自过活了,她带着俺娘再回来,俺就这一个条件。”郭清华坚定的说道。
一听要带两个人,王江的脸色有些难看,同样难看的还有郭长河,他本来打算着要些彩礼钱,照郭清华这说法是一分钱不要,他半毛钱都拿不到,那他不是瞎操心,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没有半点好处,自己也懒得费这嘴上功夫。
“你看看,说你大了,一说话就明显是欠考虑,你光想着你娘和利贞了,你都不想想青云,他一下学不是也要结婚?嫁人如泼水,娶人如搬山,你自己考虑考虑哪轻哪重!”郭长河有些生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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