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都说孩子有个乳名好养活。小郡主身分尊贵,自然不怕妖邪入侵,不过女儿娇贵,还是先起个乳名好。」子荷心里明白,王爷不想给孩子起名字,大概是想将这个权力留给白清瞳。
可是已经半个多月了,西凉城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谁知白清瞳是否……还在。王爷就算抱著这份希望,也不能让小郡主无名无分地养活啊。
迦罗遥心中一痛,想起白清瞳拟了几十个名字,有男孩有女孩的,但挑来挑去,哪个都不十分满意,结果到最後也没定下来。後来白清瞳说,等亲眼看见咱们的宝宝後再定吧,到时让宝宝自己选个名字。
那时只是笑谈,谁知现在……
迦罗遥按了按胸口,哑声道:「那就先叫梦儿吧。」
他想起生产时自己做得清瞳落水的梦,也许就是个警示。还有自己昏迷之际所去的那个地方,仍然历历在目。
这些梦他记得清晰,各种念头纷纷扰来,索性就让女儿先叫「梦儿」吧。等瞳回来,再给她起个好名字。
瞳……他还能回来吗?
迦罗遥心尖一痛,好似被刺了一刀。
他不敢再想,连忙低头去看女儿,见半个多月来孩子的小脸已经长开些,圆圆嫩嫩的,颇有几分白清瞳的影子。
迦罗遥描了描孩子的眉眼,心中默道:梦儿梦儿,但愿你长得多像你父亲些……
迦罗遥偷偷回到京城,此时京里已经变天了。非^凡^论^坛
皇帝刚刚大婚,新封的皇後正是王崇勉的孙女王婉儿。许是看在新後的面子上,迦罗宇并未怎麽为难王家,只是调任王崇勉的长子王绪之立即奔赴西凉,为其父戴罪立功。但王家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各方面的压制,相关人员贬职的贬职,调任的调任。
迦罗遥了解到情况,心里安心不少,对於自己的一些势力受到的打压,反而不太在意。
他花费了两个多月时间,将各方势力打点妥当,立即给皇上写了封奏折,说自己因为腿伤恶化、身体不佳等原因,想离开京城,回遥京属地去。
这份奏折一呈上,立时引来各方不同的反应。迦罗遥却都顾不了了。他见京里的形势稳定,暂时没有需要他的地方,而且皇帝已经亲政,自己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保护自己直系属下的最好办法,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何况……白清瞳一直没有消息,他怎能安心留在京城?多年来,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早已让他操够了心,此时他只盼望有朝一日能与白清瞳再度聚首。
匡啷──
小皇帝迦罗宇摔碎了宫中珍贵的百年白瓷。他大发雷霆,一通猛砸。
皇叔还是走了!皇叔居然不顾自己的苦苦挽留,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而且那些可恶的老臣们还都劝他放摄政王走,不许皇叔留在京城。
可恶!真真可恶!
迦罗宇心中的郁卒无法言语。
若不是看在皇叔的面子上,他怎会娶王婉儿?他怎会对王家手下留情?他怎会……将白清瞳的私生女封为皇叔的郡主?
那遥西郡主虽然才几个月大,但眉眼鼻嘴,分明都是白清瞳的影子,当他认不出来吗?
皇叔只喜欢男子,自然不会生儿育女。这遥西郡主肯定是白清瞳不知和外面哪个野女人生的私生女,皇叔竟然还爱若亲生,认作自己的女儿,真是、真是……
迦罗宇其实心里有些烦乱,说不出自己到底气愤什麽。白清瞳在外面和别的女子生了孩子,按说他该高兴才是,因为这样一来那家夥再也不能纠缠皇叔了。但是偏偏他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那个骄傲清贵、像阳光般坦率俊朗的少年,竟然做出这等失德之事,简直让他失望透顶。
不过想起白清瞳眼下下落不明,十之**是……牺牲了。迦罗宇的心里再骂不下去了。
不管怎麽说,对已死之人,还是留些口德吧。
迦罗宇这样安慰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陛下,您还好吗?」
迦罗宇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皇後王婉儿竟已站在自己身边。
「朕没事。皇後没有被朕吓到吧?呵呵……」
快十六岁的迦罗宇,已经懂得如何在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陛下,臣妾听说人心头烦躁之时,当适当发泄,对身心都有好处。陛下虽然贵为万乘之尊,但也有烦恼之时。平凡百姓不高兴还要骂骂人,何况陛下呢?臣妾看来,只要能让陛下身心舒服,这些不算什麽。」
迦罗宇听了大喜,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皇後。
王婉儿也才十五岁,还未被这个深宫污染,而且王家多为武将,对儿女的教育自然也宽松些,因此王婉儿不像别的嫔妃那般死板温顺,只会说些规矩道理的大话。
而且王婉儿容貌秀雅,眉目间颇有几分迦罗遥的影子,这也是迦罗宇选中她做皇後的原因。
「皇後真是贤良体己。」迦罗宇握住王婉儿的手笑道。
王婉儿脸色一红,垂下头。这个角度看去,优美的下颔尤其与迦罗遥相像。
迦罗宇心头大动,对内监的宫侍道:「摆驾,朕今日留宿凤仪宫。」说著拉著新後的手,向皇後的寝殿走去。
转眼过了一年多。迦罗遥带著女儿回了遥西属地,却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命人沿著沙兰河搜索白清瞳的踪迹。
这日,沙兰河的分支曦水河畔二十多里外的一个小镇,来了户大户人家。
那户人家好似不仅十分有财,也十分有势,一来就买下了镇上最有钱的陈员外家的宅子。
要知道那是陈员外家的祖宅,历时三代六十余年,是镇上最大、最漂亮、最气派的宅邸。若不是有钱有势的人家,陈员外怎麽可能出让祖宅呢。
镇子上的人都纷纷前来凑热闹,眼见那户新人家先驱使来的仆役们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拆掉了宅里的所有台阶和门坎。甚至连朱漆大门外的青石台阶,也硬生生砸了去。
这下可大大引起了镇上人们的好奇,越发关注起陈宅的情况。
这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兴奋地跑到镇尾的一家打铁铺子,叫道:「来啦来啦,陈宅新主今儿搬来啦。」
铺子里有个壮汉正汗流浃背地捶铁,抬眼见那个少年冲进来,憨厚的面容咧开一抹微笑。
「游小子,来找俺家阿童啊?」
「是啊。安大哥,肖大哥人呢?」
「进山啦。俺家那位身子不好,又快生了,阿童说去山里给他打点野味。一大早就走啦。」
「啊,肖大哥不在啊。我还想找他一起去看热闹呢。」少年有些失落。
「看啥热闹啊?你刚说谁来了?」
「就是陈宅那家嘛。那户新主今儿个搬来啦。」少年兴奋地手舞足蹈,比划道:「气派得不得了。光是丫鬟仆役就有二、三十人,马车上搬下来的东西足有三、四十箱,里面肯定都是金银珠宝。还有许多东西咱见都没见过。从早上搬到现在还没搬完呢。」
那大汉听得痴了,还未说话,里面的门帘掀开,一个大腹便便的双儿扶著肚子走了出来,道:「听起来可真是户大户人家,怎麽会到咱们这麽个小地方来安家?」
少年先打个招呼,道:「安家嫂子,你不知道,我听说那户家主身子不好,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调养。咱们这镇子虽小,却是块宝地。有风水师傅给他家家主算过,就是咱们这里好。所以才大老远从京城搬来的。」
「那户人家竟是从京城里来的?你怎麽知道?」安大汉奇道。
少年得意地道:「他们一口子京腔,和学堂的李夫子一模一样,一听就听出来啦。对了安大哥,肖大哥啥时回来啊?」
「说不好,阿童带了不少干粮,说是进山打点好货。多则三五天,快的话也许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那我不打搅您和嫂子了。我先走了啊。」少年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到别处去散播消息去了。
那双儿摇了摇头:「小游怎麽总是这麽毛毛躁躁的,难怪阿童总是催他读书。」
安大汉呵呵笑道:「已经好多了。以前小游和阿虎在镇子上游手好闲,专做偷鸡摸狗的事。阿童把他们收服後,现在都老老实实地跟著李夫子念书呢。」
那双儿捶了捶腰,瞪他一眼:「你也是。这刚开春,山里猛兽最多,你也不怕阿童一人进山遇到熊怎麽办?」
大汉见他腰酸,赶紧过去扶他坐下,道:「莫担心。阿童机灵著呢。你忘了去年夏天他就打过一只熊麽。而且这次他还带了咱家铺子里最快最锋利的刀,还有他上次给自己打的那些东西,不会有事。」
安大嫂这才安了安心。
肖童这次进山,果然一去就是三天。这一年多来,附近的山林早被他摸透了,布置了不少陷阱,打猎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每次进山都收获颇丰。
这次他猎到一只野猪,个头著实不小,一人背著有些吃力。但好在他年轻体壮,将野猪分解成几块,拖拖拉拉地还是能弄下山去。
他得意地背著野猪,哼著小曲,慢慢悠悠地往山下走,忽然听见有人唤他。
「小哥!前面的小哥请等等。」
这深山老林,突然听见有人相唤,肖童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见一青年背著个竹篓,满身污泥划痕,狼狈地向他这边赶来。
「这位大哥,请问有什麽事?」
那青年满头大汗,看著他激动地道:「我在山里迷了路,正愁找不到出路。小哥好心,麻烦给我指下路好吗?」
「你往哪儿走?」
「清泉镇。」
「好巧。」肖童咧嘴一笑,露出两颊的酒窝和洁白的牙齿,俊朗的面容十分灿烂。「我也是清泉镇的。正要回去,你同我一起走吧。」
那青年大喜,连连道:「多谢多谢。非 凡 論 壇」
二人有个伴,出山之路也不觉得寂寞,便随意攀谈起来。
原来那青年姓卓,名凌风,是位大夫,随他家家主前两日刚搬到镇上来。因听说山里有稀有药草,便按捺不住,昨日自己背了竹篓上山来采。但他初来乍到,不熟山脉,竟迷了路,在山里困了一夜,今日又转了半晌,若不是遇到肖童,指不定还要困多久。
肖童听说他随家主刚搬来,便想到买下陈家祖宅的那户人家。随口一问,果然是。
他笑道:「你运气好,没遇到冬眠刚醒的熊。这时节,正是山里猛兽最多的时候。」
「是啊。果然如此。若卓某遇险倒没什麽,只是家主身体不好,小姐也年幼体弱,到时镇上没有好大夫,可就糟糕了。」
「你医术很好?」
「呵呵,不是卓某自夸,我的医术在江南也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我无心官场,在太医院混个职位也是手到擒来。UUw.uunshu. 」
肖童见他说得自信,又想到那样的大户人家,自然不会请一般的供奉,想必是有真本事的,便客气起来,道:「我家大嫂是个双儿,快要生产了。可是他一直身子不好,我和大哥都挺担心,不知卓先生闲暇之余,能否……」
卓凌风痛快地道:「医者父母心,这个没问题,举手之劳。卓某最擅长双科与妇科,待回了镇子,我给你大嫂看看去。」
肖童大喜,拍拍身後的野猪道:「刚猎的,新鲜著呢。也不是什麽贵重东西,但山里野味别有风味,待会儿下山给先生带去些,尝尝鲜。」
卓凌风与他甚为投缘,又见他相貌出众,言谈文雅,本有心结交,闻言哈哈一笑:「那就谢谢肖小哥了。」
二人说说笑笑下得山来,已十分熟稔。
卓凌风因担心自己一夜未归,家主担心,而且周身狼狈,要先回家梳洗一番,二人便约好第二天在镇尾的安家铁铺见。
肖童果然给他捎了一条猪腿,卓凌风美滋滋地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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