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齐和帝被迦罗素轩逼迫退位後,囚禁在後宫莫名失踪。没多久安亲王迦罗炎夜便攻进了京城,打败迦罗素轩,平叛内乱,登基为帝,津国也吃了大亏。
事後齐威帝对津国助纣为虐之事大为不满。虽说若非有北郡王叛乱在先,威帝也没有机会荣登大宝,但这话聪明人都知道说不得。不管齐威帝心里究竟怎麽想,齐和帝毕竟是他亲生兄长。所以他登基不久,便开始翻旧帐,对津国大肆鞭挞。
直到後来齐威帝的皇後楼清羽为了使齐国内部休养生息,刺激经济发展,恩威并施,迫使津国达成互相通商协议,及建立西方贸易走廊这一公立条约之後,双方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但是到齐威帝执政後期,津国又蠢蠢欲动起来,趁齐国数省大旱,北部动荡,政权不稳时,竟想独吞贸易走廊的利益。当时还是太子的迦罗坤泽对此大为愤怒,但因当时楼皇後病逝,齐威帝也病危,所以他一直忍耐,没有与津国翻脸。
後来迦罗坤泽继位,是为齐思帝。他耐心等待时机,终於津国内部爆发起义,津主的政权被推翻,新立国号为夏。齐思帝趁他们新皇政权不稳,战乱後民生亟需休养之际,派二十万大军压境,兵临国界。
夏主迫於压力,不得不割出大片土地,换来了大齐退兵。因此齐思帝没费一兵一卒,便白得了香洲两省和其中几座矿山。
齐思帝没有子嗣,他退位後,便是其弟齐文帝迦罗坤雅登基。香洲两省直到现在,仍在齐国的版图之内。
白清瞳听後唏嘘不已,不由道:「如此说来,思帝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错。现在夏国又想旧事重演,妄图趁我国北部不稳之际重新夺回香洲两省,当真是痴人做梦。」
楼静亭其实心中还有句话没说。便是小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他亲政後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剪除摄政王羽翼。
虽然摄政王一向低调,但他掌权多年,手下怎可能没有枝叶相连?即使他不想,从他手下走出的门生官员也多如繁星。何况还有与他连筋带骨的王家。
如此庞大的实力盘踞在朝,小皇帝必定要打压一番,而这段时间恐怕正是齐国内部不稳之际。且北边夷人的躁动刚刚压下,前一段时间又出了摄政王遇刺之事,若夏国要趁机出兵,也算拣了个好时机。
这些话楼静亭没有明说,但迦罗宝和白清瞳又哪个不明白?
白清瞳想到迦罗遥现在身体不一般,若是遇到那局面该如何是好?虽然他对迦罗遥有信心,但朝堂复杂,风云变幻,站得越高,将来就可能跌得越狠。想他父亲白英还不是因此丢了性命?
不过这话题谁也没提,三人很快便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傍晚白清瞳回到王府,与迦罗遥用过晚膳,回到房间後道:「遥,你现在肚子这样大了,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麽办?」
迦罗遥道:「你放心,我身边都是贴己的人。过几日我打算去郊外别院住,那里安静隐秘,待孩子生下後再回来,不会有人知道。你和我一起去吧。」
白清瞳大喜:「好,我就知道你安排好了,也不要等过几天了,咱们明天就走吧。」
迦罗遥奇道:「你刚回京,不想和朋友们多聚聚吗?」
白清瞳笑道:「朋友哪里比得上老婆重要。」
迦罗遥愣住,呆了半晌才道:「胡说什麽。」
白清瞳抓起他手上的戒指:「瞧,我都把你套住了,你不是我老婆是什麽?」
迦罗遥啼笑皆非道:「我一个大男人,说什麽是你老婆?听得别扭。」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因为知道了自己在少年心中的地位,而不由洋溢出喜悦之情。
白清瞳自然看出他开心,大方地道:「好。不是老婆,是老公行了吧?反正你是我孩子的母父,这点可跑不了。」
迦罗遥闻言,忽然沈默了片刻,道:「瞳,有件事一直想和你商量。」
「什麽事?」
「这孩子……」迦罗遥抚摸著自己圆圆的肚子,眉宇微蹙,斟酌道:「这孩子的身分,将来恐怕是个问题。我想……」
他话没说完,便被白清瞳打断:「我明白,孩子身分的事全都交给你安排,我没意见。即使让他姓迦罗,我也没关系。」
迦罗遥一惊,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将来孩子出生,对外便说是你的孩子,认我做义父。」
他这样一说,白清瞳反而惊得跳起来,叫道:「什麽?这怎麽可以?」
迦罗遥道:「怎麽不可以?就说是你从军前与外面的女子所生之子,寻了回来认祖归宗,无人会怀疑的。」
白清瞳没想到他竟愿意将自己亲生的骨肉认做「义子」,这份割舍与退让,实在让他承受不起。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道:「这孩子一定要姓迦罗!是你迦罗遥的亲骨肉!这一点绝不能改变!」
迦罗遥缓声道:「这只是应付外人的说法而已。只要孩子有一个清白的名分,是不是一定要承认是我的亲骨肉并无所谓。」
「我有所谓!」白清瞳涨红了脸,高声道:「孩子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不是你的骨肉是谁的?我可不想咱们亲生的孩子将来却只能对你叫义父。我绝对不同意!」
迦罗遥还想再说,白清瞳打断他:「不要说了!这个孩子是你与侍妾之子,认我做义父。就这麽说定了!」
迦罗遥见他态度坚决,沈默片刻,只好道:「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这样吧。」接著又有些好笑道:「不过我哪里来的侍妾?本王好男风之事,又有谁不知道的。」
「这有什麽。就说酒醉误事,或是突然喜欢女人了,怎麽都可以。反正你总有办法解释的对不对?」说著白清瞳还对他眨眨眼。
迦罗遥唯有苦笑。心里却又是高兴又是感动,一时说不尽的复杂。
商量好孩子的身分问题後,白清瞳登时心情大好,第二天便催著迦罗遥上路了。
好在去别院的准备事宜早已做得差不多,因此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当日傍晚便赶到了别院。
别院在京城西郊的群山之间,环境优雅,人烟稀少,後山还有个温泉,确实是个隐秘休养的好地方。二人在这里住下後,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放松。白清瞳见这里山清水秀,更是喜爱非常,带著子墨去後山打猎钓鱼,玩得不亦乐乎。
迦罗遥甚少见他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从前他虽然开朗活泼,但在王府中毕竟不能这样全心全意的放松。
迦罗遥心性好静,也不用白清瞳整日陪伴。二人有时一起在院子里乘乘凉,或在书房里看,便觉得很是开怀,相处十分融洽。
一晃眼他们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迦罗遥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白清瞳这次随刘长风一起班师回朝,曾听刘长风说过,没有半年时间是不必回边关的。换句话说,其实就是给他们放个大长假。所以他十分安心,也没有什麽後顾之忧,只打算安安心心地陪著迦罗遥生下孩子,再回京城去。
谁知这一日,宫里的陈宫侍竟送来一份圣旨,升白清瞳为参将,三日後随王崇勉将军一起奔赴西边边境,参与齐夏两国大战。
白清瞳当时就傻了。
迦罗遥因为身子不便,没有随他一起出来接旨。那陈宫侍知道摄政王在这里养病,也不敢打搅,对白清瞳也甚为客气,道:「白参将年轻有为,皇上对您很是器重。三日後启程,白参将还是提前准备的好。」
白清瞳呆了片刻,道:「陈宫侍,在下有一事不明,陈宫侍若能为在下解惑,感激不尽。」
陈宫侍见他说得客气,便笑道:「白参将言重了。您有什麽事,某家若能回答的,当知无不言。」
白清瞳道:「我本是刘长风刘将军的部下,半年後要随他一起返回敬州。为何皇上突然下旨让我随王将军同赴西部边境呢?」
陈宫侍还真被他问住,呆了呆道:「皇上这样安排,必有深意。在下只是个宫侍,却不明了。」他想到白清瞳与迦罗遥的关系,又补上一句:「白参将与摄政王关系匪浅,想来皇上有意器重你,也未可知。」
白清瞳低头沈思片刻,对他拱手道:「多谢陈宫侍。此趟辛苦您了。」
他送陈宫侍来到别院外,临上车前,陈宫侍又回头道:「摄政王这次养病时间很久,皇上一直忧心摄政王的身体。但刚才高总管道王爷不便见客,某家也不敢打搅,只是回去後不知该如何对皇上交代。白参将可否也给某家一个话,摄政王身体是否安好?何时可以回京返朝呢?」
白清瞳微笑道:「还望陈宫侍回去後请皇上一切放心。摄政王身体还好,只是多年来积劳成疾,有些慢性病,需要慢慢调养。御医说,王爷大概再仔细调养个一年半载,便可无碍了。」
陈宫侍吃了一惊:「一年半载?这麽久?」
白清瞳犹豫片刻,见侍卫都站得远,才诚恳地低声道:「王爷征战沙场多年,难免有些旧疾。而且最近皇上就要大婚亲政,王爷实不想扰了皇上的心思。陈宫侍回去後,还要给皇上解释一下摄政王的一片苦心。」
陈宫侍若有所悟,深深看了白清瞳一眼,感动地道:「摄政王一片苦心,老奴回去一定转告陛下。」
白清瞳见他转口称自己「老奴」,显然以示对摄政王的尊重,便笑了笑,送他上了马车。
其实他这说辞也不完全是借口,迦罗遥确实有这个意思。就算他现在没有身孕,此时正是小皇帝亲政的微妙时刻,他也必会找个借口离京。
白清瞳深知他心意,因此通过陈宫侍的口转达给小皇帝,也让他体会一番,不要在这个时候再派人来探望迦罗遥了。
陈宫侍走後,白清瞳想起自己刚接的圣旨,在前院子里发呆了半晌,才慢慢回到後院。
他进屋时,见迦罗遥正临窗而坐,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遥……」他叫了一声,忽然不知该说什麽好。
迦罗遥已知道前堂的消息,回头深深地看著他,没有说话。
二人沈默地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担忧和不舍。
迦罗遥先开口道:「圣旨已下,没办法改了。王将军领兵多年,甚有经验,你跟著他好好学习,将来别让我失望。」
「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kasho 尤其是这个时候。」白清瞳在他身边坐下,拉住他的手。
迦罗遥拍了拍他,微笑道:「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有王御医在。而且他早已写信唤来他的师弟。听说他师弟专攻双科与妇科,经验丰富,医术了得。再说,不过是生孩子罢了,岂能难倒我这堂堂摄政王?」说著自己倒笑了起来。
白清瞳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仍是神色沈重地坐著,过了片刻道:「我不仅担心你的身体,还担心朝上。皇上这次的旨意,不知是不是要……」
迦罗遥打断他:「不管他怎麽安排,他都是皇上。我不认为他是特别针对我。而且……」他顿了顿,转向窗外,淡淡地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即便他想剪除我的羽翼,也是王者之道,无可非议。」
白清瞳抿唇不语。
迦罗遥忽然神色一转,望著白清瞳微笑起来:「算了,瞳,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还有三天,让我们好好珍惜。」
白清瞳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和压抑,可是此时也只能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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