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一战可要到了。约莫着还有三日,罗老实一夥人赶忙出了水阁。看那宝塔时,只觉得有些诡异。
这宝塔里的,也是铜人。他们已经动了,至于楼里的人,则都死乾净了。墨丁香原来已有必死的决心,杀了水阁里的人,便不会再留下后患。
四人找到了先前的客栈,不愿就留,在饭馆打了尖,一人要了一碗素面,不敢喝酒,便匆匆上了路。
一路上只打尖,不住店,睡觉便只睡两个时辰。到了太白山脚下时,离九月九重阳节还有整整一天时间。四人决定睡下了,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正好是重阳节的上午。
二人交战是正午之事,这两个时辰便用来翻到后山去。只见已经有四个老者站在太白山的大道上,正是江湖中人见—人也不会爱的“东南西北”。不过这四人可不是四个方位来的,而是四个结拜的兄弟,他们江湖中不正不邪武功高强,名声又不浅。
东南西北是来查有没有请帖的,倘若有,那上山无人阻拦。倘若没有,任凭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进得去。
罗老实他们没有请帖,自然去爬了后山。
后山倒不是难爬,不过四人都担心吕莫醉身上的残花刀,把他放到了几人的中间,过不一个时辰,山上聚满了人,谁也不知他们四个到底有没有请帖。
只见太白山顶,一片密树林。那片树林中间有一块极大的巨石,约莫五丈长宽,高约二人,这巨石向来被这里的汉子称作“第一石”。这是秦岭最高峰上的最高处,恐怕欧阳青衫和木南蝎就要在这里相斗。
树林里的人们分成三拨坐着,西首是神教,也就是武林中常常作恶的那个魔教了。东首乃是武林中的正派,像三山五岳江南塞北的门派。中间坐着的是江湖上行踪不定之人,他们多半是像东南西北、月雨这样,大多也是正派的。
邪教远在内陆,倘若正派一举攻进,武林中不知要损伤多少高手。而这次的太白山一战,则是要分出个高低上下,从此一统武林,再无正派邪教。不过—再无正派邪教,或许意味着邪教统一天下,那天下就成了所谓的“神教”,也可能是正派一统天下,那门派间总有矛盾,不似邪教一样思想麻木却牢固,那时武林又要有新的危难了。
想到此处,或许觉得还是中间的这些人统一武林最好。那就错了,这武林就该正邪对立,彼此制衡。
再看西首那些人的里,为首的是个灰发老者,他眼神极有力,太阳穴极高地凸起来,手中一柄蛇头的木杖,一人来高。这人身穿灰袍,却满脸的金光,正是神教教主木南蝎,他绰号“天下首恶”,自己听见时居然暗自高兴,仿佛以杀人作恶为荣,以救人行善为耻。
他身后乃是一排排没精打采的弟子,一个个双眼瞪着,却没力气睁开,想看到木南蝎的威风也看不到了。其中就有一个乃是和欧阳青衫坐斗过的段满,这人乃是云南分教的首领,此刻也来到了太白山。
再说东首的那些人中,为首的却不是绰号“天下第一侠”的欧阳青衫,而是一个白眉白须的和尚,这人身穿极长的僧袍,太阳穴高高凸起,身体结实得很,手中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人正是绰号“慈竹”的空念和尚。和尚那来的绰号?这正是黄先生在庙里借宿时,遇到了熟人空念,二人谈笑时起了这绰号。江湖上不论魔教正派,都尊敬他这一位人物,名声之高盖过了欧阳青衫。
却说魔教怎么会敬佩他?原来是敬佩他的武功。
空念身后的几位便是华山、泰山、恒山、衡山、嵩山派这五岳的掌门,以及丐帮的帮主,武当的掌门人。身旁还有三个人,乃是黄山、雁荡、庐山派的掌门。最后江南的三大派,塞北的门派。弟子就待在掌门的两侧,或是在半山腰看着。
最后再看中间那些人。罗老实四人就站在这里,却看身旁的人,个个厉害之极,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先是三个隐士左逍遥、梅残青和袁鸿影。而后是几位名医,这里人却没有铁卿,大抵是死了。接着是些有名的武功大家,像剑法中的“剑无形”顾八方,刀法的位置本该是墨丁香的,结果他不知生死,指法中的“弹天说地”江问月,拳脚中的“拦不住”轩辕大侠,紧接着就是十四般兵刃,其中已死了四个,剩下的全到期了。还有一排乃是武林中的饭庄或是客栈主,像“客老板”罗老实,“羊肉馍”沙邓,“烤店主”燕云七之类的,也到了这里。除此之外,各种江湖上的组合也来了,好比那“三英吕布”“东南西北”“塞北三侠”之类。
到场之人,大多是把武功给了欧阳青衫或木南蝎的,至于月白风清,则是被两人共同夺走了武功。
值得一说便是那轩辕大侠,这是唯一一个敢服下毒药自愿被木南蝎抓住的人,不过他身上究竟有没有武功,谁也看不出来了。眼下还没死,恐怕真是让木南蝎夺走了内功。
欧阳青衫怎么没到?
那木南蝎忽然站出来,一跃而起,跳了三丈来高,险些跳到了树上。双脚一着地,那大石头震了一震,他便站住了。
木南蝎一站住,底下人都抬起头来,不再说笑,只道他们方才谈天,恐怕都是有了必死的决心,才能这样有胆量。
他尚未说话,排行第三左逍遥便出来了,问道:“阁下便是木南蝎了?你可知道武林还能留你几日?”他声音极为洪亮,盖过了说话的所有人。这一声下去,别人也不敢说话了。
木南蝎高声道:“正是我木南蝎了,老头,你什么意思?莫非这江湖还留我不住?”左逍遥的儿子左丘鹤正待在山腰上,远远听见木南蝎这样说话,当下忍不住气。他这“万里火”的绰号还是起对了的,骂道:“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木南蝎听见,也不知是谁骂的,当下不与他说话,只道要保留内力,以对付欧阳青衫的诡计。那欧阳青衫却迟迟不来,正派人心急了,有内力的便想冲上去和木南蝎一战,被空念听见了。只见空念转了几转佛珠,抱在胸前,劝道:“木南蝎身怀绝技,听闻他纳海功已成,还是静待欧阳大侠来吧。”他不似空行智一般鲁莽,也不似平常佛家弟子一般木讷。这和尚还是厉害,一言既出,立刻没人吵着要去了。
罗老实站在中间的人群里,其馀三人也在其中。那吕莫醉低声问道:“罗师弟,咱们...何时动手?”身旁大多是些没了武功的人,嘈杂之下自然听不见说话声。
罗老实压住声音,道:“你若现在动手,不论谁输谁胜,欧阳都是赢家。不如等欧阳败了,再作打算。”他已经肯定了欧阳一定会败,而且如果不败,那这残花刀也没了价值。
柯剑和忽然轻声道:“欧阳恐怕去了西藏,一时半会儿他是不会到的。”
雨奇晴好惊道:“西...”登时沉下声音来,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莫非是找纳海功的缺点去了?欧阳不知道,纳海功的弱点就在咱们手中。”他压下声音为时已晚,总算左逍遥和梅残青二人回过头来,看向四人。
梅残青忽然笑出了声音,指着罗老实和吕莫醉道:“是老实和莫醉,月儿,你师弟们来了。”那江问月忽然回过头来,也看见这四人一身江湖散客打扮,头发散乱,正怔怔地看着梅残青。只见这人是个黑发女子,年纪已高了,却内力惊人,头发尚未发白。她一身的青袍,笑呵呵朝四人走过来。
左逍遥见师徒团圆,自然不再和梅残青搭话,转而向袁鸿影谈天去了。
江问月也过来,这人是当今第一女侠,练的是飞指乘风,轻功极佳,江湖上名声极好。
吕莫醉大笑起来,笑道:“师父,那左前辈还正要和您聊上一...”江问月倏地把食指伸出来,修长指头点住了吕莫醉的笑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江问月也笑道:“吕师弟,多年未见怎成了这幅样子?看来江南第一架子小得很,和挑夫们打成一片了。”吕莫醉停不住笑,用手指解开了笑穴,这才好过来。
吕莫醉赞叹道:“师姐指力不弱,在下几年的功夫全忘记了。第一女侠也厉害,厉害得很!”他这里的“功夫”自然是作“时间”解,而不是作“武功”解。
罗老实也笑道:“师兄师姐全成了第一,在下却是个开饭庄的!”四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其实罗老实那饭庄里,也有数不清高手来打尖,全是因为他是梅残青弟子,人品武功都高得很,高得很。
梅残青此时也道:“没想到几年过后,师徒四人还能在这相聚。只不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聚了。”
三弟子听她这样说,都是一怔,害怕梅残青是得了什么怪病,问道:“如何?”
梅残青脸色一转,又成了大笑,道:“一辈子离不开了,那怎能有再次相聚的时候?哈!”四人又是纵声大笑,这声音在东西两侧传开,震得人耳发痛,看来这四人没一个把内功传出去的。
不过梅残青这次把脸一沉,是真的叹了一声,道:“不知道欧阳生死如何,倘若他死着回来,这就真成了咱们最后一次相聚了。那木南蝎功力大涨,恐怕这里高手合在一起,也难以斗过。”木南蝎自从有了纳海功,便到处杀伤人命,不少正派高手也死在了他手里。
吕莫醉却道:“师父,这木魔头绝不会胜的,总算欧阳不来,他也绝不会统一武林。”
江问月也跟道:“武林就是有正有邪,方能站稳,他想独霸天下,是不可能的事。”
罗老实忽然一笑,道:“师姐,这事倒不是这样解的。难道天下真没人能都过木南蝎了?莫非他的纳海邪功真正没人能破?”
梅残青叹道:“这世间武功,怎会有纳海功这般无耻功夫。偏偏还教木南蝎夺走了。眼下真无一人能破解这纳海功了,那功夫天下只二人会,一个绝不会告诉别人,一个远在西藏。”
接道:“从木南蝎习得了纳海功至今日,总共几月时间,是极难找到糊涂和尚的。”那糊涂和尚云游各地,谁也不知道他易容成了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谁也不是他的朋友。这人恐怕比曾经的周癫子还癫。
吕莫醉道:“木魔头有什么厉害?不过是纳海功吓人罢了。师父,只我一人便能杀了他。”梅残青和江问月都笑了笑,打量了一遍吕莫醉,寻思着他莫不是病了,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是江问月看见罗老实也是一副自信样子,心中一怔,这二人难道真有对策了?罗老实是三人里最聪明的,这是吕莫醉和江问月都认了的。
罗老实仿佛看穿了江问月心中所想,说道:“纳海功是夺人内功的功夫,而吕师兄的内功却是极寒的内功,与魔教的刚好相冲突。”
梅残青忍不住问道:“接着便如何?木魔头的穴道和莫醉相碰,为何不点住他的穴道?”
吕莫醉笑着,低声道:“这就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了。”缓缓靠近梅残青,腰间忽然亮出来个闪亮亮的物事—残花刀。梅残青看见,马上会意了。不过她倒是好奇起来,这把刀是那里来的。
梅残青知道这刀是墨丁香的,而墨丁香恰巧没来,恐怕是已被杀了。当下看了看吕莫醉,在他手上写了个“墨”字,画了个叉,问道:“是这样?”
吕莫醉笑道:“倘若不这样,那天下可就真乱了。”梅残青不怪他,他知道吕莫醉的为人。也明白了为何要让他用残花刀。
江问月没有看见,那残花刀已经收入了鞘中。问道:“是怎样?”周围人都是说笑,她却有些害怕起来了,她怕的是吕莫醉太自信了,木南蝎武功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他吸收了多少人内功,吕莫醉恐怕要吃大亏。
三人都比了个手势,示意江问月不要再说话。梅残青虽是耄耋之年,可全然不似个老者,而是个壮年之人。
四人谈话间,却不知已经有人在关注着木南蝎了。
这人正是轩辕大侠。
他好像名字便是轩辕大侠,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叫作“大侠”,还是随口胡诌的绰号当成了名字。总而言之,这人就是轩辕大侠,尽管他并非大侠。
轩辕大侠看着木南蝎,时刻关注着他。原来,他的内功确确实实被木南蝎夺走了,就连他体内的毒也到了木南蝎体内。可是他的拳脚功夫是用不着内功的,就算他是个废人,只要手脚能动弹,和内功高手无异。
这人的武功要命得紧。他全凭自己的“三十六路夺命跤法”打出了名声,这功夫是极吓人的,江湖上从来没人以摔跤的技巧功夫来和江湖汉子相斗,那必然是吃亏的。可是在他手中,融合了塞外摔跤法的这一套武功,却显得极厉害。
轩辕大侠看准了木南蝎脚下,倘若木南蝎要从巨石上下来,唯独要走这一段路,心中已然盘算好了落脚的方位和力道,无论谁胜谁负,那木南蝎但凡下来,必然被轩辕大侠冲过去一跤摔在地下。
只可惜有吕莫醉在,这招是没多大用了。他不会让木南蝎活着下来的。
欧阳青衫仍是未到,众人从正午直等了他一个时辰,实在忍不住,有的便要下山去打尖。这里的饭馆还是有的,就开在半山腰。有些内功高手不愿下去的,那就强运内力撑住。
话说去打尖的人总共有这几个:华山派掌门“柔情剑”话偏锋,衡山派二弟子“铜面铁骨”郭痴,梅残青师徒四人,雨奇晴好,柯剑和,轩辕大侠,魔教的段满和“大力神钩”洪天威。山上还有两个饭庄老板,他们绝不愿吃别家的菜,而罗老实却笑呵呵去了。
那怕魔教的二人就在眼前,也不能贸然出手,他们武功如何谁也不知道,出手只会徒增危险。
那山腰上的人极多,都是远远驻足观望的弟子或是散客。
太白山的风景是极好的,此刻不看几眼,以后只怕没机会了。
相比之下,还是吃饭更为重要,景色不过是个眼饱,打尖那就是肚饱,孰重孰轻,不言而喻。
饭庄名作“李太白饭馆”,不知是真的李太白来过,还是借着太白山的名头起的名字。众人转过山峰,饭馆离他们不过半里不到,走了一会儿,终于是到了。
这李太白饭庄是个不大的地方,只看去时,容得下六人就已不错了。门外还摆着三张桌椅,上头乾净之极,摆着亮晶晶的茶碗和饭盘。
这家饭馆的主人乃是个小老头,上菜做饭全是他一人揽着,这人身上背了块白毛巾,身上穿的是麻布衣,裤子上缝缝补补,不过倒是洁净得很,看来是个很爱净之人。
梅残青在众人里是最有名声的,自然由他掌着,就连云南的段满和洪天威也都听他的坐下了。可是—这里总共是十一个人,却只有九把桌椅。
这店确实小得很,店内桌椅只六把,内堂就是小小的一间,厨灶不知在那,恐怕还是在内堂。再望里看是不大可能了,这是人家的店。
小老头问道:“各位客官,是打尖来的吧?”简直废话。
洪天威先道:“不是来打尖的,难道是打人来的?”一瞪眼,看着那小老头。洪天威和段满坐在紧靠北面的一桌,和正派人物挨得远。此时站着的就是罗老实和吕莫醉了,他二人心中的自信是能顶肚饿的,此刻就根本不想着打尖了,只是来陪陪师父师姐而已。
梅残青摆摆手,道:“老板,只上四碗阳春面就是了,倘若有酒,再打...打一斤来。”不敢让吕莫醉喝多了,那便要出事。这吕莫醉的名字便是有“莫醉”二字,看来是万万不能醉的。
她又笑道:“诸位,来了饭庄却不吃是怎么回事?快教老板上菜。”笑呵呵朝众人说完,那其馀的七个人也纷纷要了吃食,多半是要面的,也只有段满和洪天威二人是云南的,要了两碗米线和两块烧饼。
小老头跑来跑去,把几人菜都上齐了,酒也端了上来。
罗老实笑道:“吕师兄,你今天切记不能喝酒。你要醉了,这武林恐怕也要醉了。”
吕莫醉只喝了一钟酒,便不喝了,道:“这酒是壮胆用的,当然能喝了。你师兄何时醉过?何时醉过?”
一旁江问月忽然笑了笑,动起筷子来,挑起三四根面,吃了下去。那阳春面传到这里就有些变化了,本是要加猪油的,可是却眼下却没尝出来,就当作清汤面吃。她这才道:“吕师弟,你当真没醉过?师父也还记着的。”
四人大笑起来。吕莫醉是醉过的,险些个把酒都吐了出来,幸好其馀三人指力极佳,点住了他面部的穴道,这才好了些。他醉的那日,正是他与梅残青分别那日。
饭庄里有说有笑,段满甚至和远处那轩辕大侠搭了句话,众人都觉得这是最后一顿饭了。倘若能活下来,那之后过的日子总是要比现在差的。太白山一战,在江湖汉子眼中,已成了天下至坏之事。也许这一战的初心并非坏的。
那碗米线做得不好,只是因为这小老头根本不知怎么做法,全是段满教着的。待吃完了米线,这一十一人都已站到了饭庄之外,桌子上留着的只有些碎银两了。
魔教不作恶,正派没那些伪君子,这一顿饭怕是最享受的。可是一顿饭能做到,一辈子却做不到。十一个人能做到的,武林未必能做到。
这几人回到了山顶,看着那块大石头上的木南蝎,仍是一人坐着。巨石对面那人乃是空念和尚。
这可奇怪了,本该是欧阳青衫的。
只听得那空念和尚远远地说道:“木施主,欧阳远在西藏,恐怕这一战,是老衲和你斗了。”突然站起身来,这一站快极了,双手仍然抱在胸前,低了低头,手中的佛珠已然绕在了手腕上。
那木南蝎不理他。
空念和尚是第一个要和木南蝎比试的,只因他在东首的正派里是最有名声的,不少汉子嚷着要自己上去,全被空念拦住了。他无奈,自己上了巨石要和这武功不知有多高的木南蝎比拚一番。
不料这场大战已由不得木南蝎了。空念和尚大喝一声,忽然身形到了木南蝎正前面,使出少林寺的般若掌来。空念和尚在众少林弟子中算得上武功顶尖,可是武功顶尖向来意味着佛法的不熟。他佛法的确不熟,和常人一样看不穿木南蝎的武功,只是觉得很难对付,至于多难他就不知了。
这一掌下去威力极大,但对于常人而言是能躲避的。可是这一掌也笼罩了木南蝎上盘所有穴道,只因木南蝎坐着。
这下他如何躲避?
不躲就是了。
让空念和尚躲避那就更是了。
木南蝎长杖扫动,从左到右横扫向空念和尚的右肋,这一下去势极快,快如闪电。中途的风声只觉在耳边“呼”的一声,还未看见木南蝎长杖出手,就已经回到了手中,静静地搭在腿上了。
空念和尚右肋断裂,这一招是他已经想到了的,可是绝不知有这样快。当初木南蝎和他过招时,从未察觉到有这般深厚的内功。空念和尚一跤坐在了巨石上,口中吐出鲜血来。石下大惊,魔教弟子全倒下了,都是正派人在惊讶。空念和尚自己也惊讶,这木南蝎的招数极快,内功极深,远非底下的汉子能斗过的。
空念和尚一声没吭,就此倒下了巨石。
那左逍遥眼疾手快,一闪身接住了空念和尚,口中大叫道:“空念大师!空念大师!”空念和尚上去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下场。就连他自己也是看准了木南蝎此时眼神迷茫,才敢下手的。可见木南蝎内功之高,已经盖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回来的十一人里,两个哈哈大笑起来,九个飞奔过去。
梅残青嘴里也只剩下“空念”二字了。
空念没死。
那木南蝎道:“本不想与老和尚动手。是你先出招的。”底下人抬眼去看,恶狠狠盯着木南蝎。其实江湖上作恶之人他并非第一多的,可是他是魔教之首,因此人人都厌恶他。
袁鸿影也是“三隐士”之一,忽然一跃而起,跳到了巨石之上。冷冷道:“木魔头,我来和你试试。”他的兵刃是一柄长剑,一柄青色长剑,这剑是极沉重的。
突然,那柄青锋闪动,银光和青光混杂在一起。这一招不知道去向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后着,恐怖之极。
木南蝎木杖出手,直直地向袁鸿影的左肩点去。因为这一招他唯独左肩不动,直直地向前,除此之外,每一个关节都在变化着。可见木南蝎的眼神也练到了极致。这二人一个缥缈无影,一个准而狠毒,斗起来可怖极了。
那袁鸿影看见木杖飞过来,想闪开已然来不及了,这一杖太快了。这时候正是木南蝎的鼎峰时刻,对付袁鸿影是绰绰有馀,那袁鸿影虽然挥动青锋挡开了这一招,却拦不住木南蝎的掌法。这掌吓人极了,如洪水般冲向袁鸿影,靠着内功的优势赢了这一战。
袁鸿影的剑术厉害在“变”字上,他之所以一招败给了木南蝎,还是因为这“变”被人看出来了,而且不仅仅看了出来,还被木南蝎所压制了。倘若对付那些眼力弱些的,这是极有优势的,他只觉得自己心急了。
随即,袁鸿影一阵风般倒退下了巨石。他终究是高手,轻功好得很。木南蝎不再追赶,高声问道:“你们是决心和我斗了?不再等姓欧阳的了?”
石下无人应声。那九人已经到了山顶上,听见木南蝎这样问,吕莫醉不禁害怕起来。他怕的不是木南蝎,而是欧阳。倘若真的胜了,那欧阳会是最大的赢家。
罗老实忽然道:“吕师兄,那柄残花刀你先前练过了吗?”吕莫醉摇头,他也无处可练,莫非去江湖各地找那糊涂和尚过招?他心里清楚,这柄刀这是第一次用,也是最后一次用了。
江问月也看过来,问道:“吕师弟,你当真有对付木魔头的办法?这当儿可不能似平常般开玩笑了。”
吕莫醉点点头,亮出他那把残花刀来,舞了两下。果然,这刀法慢了。可是,这残花刀本来就比木南蝎的木杖快,他虽慢了,出招速度也能与木南蝎相持。
不等梅残青看过,他已然走到了巨石之下,他回头看罗老实时,望见远处的太阳还高高挂在那里,只可惜暗了些许。
梅残青急道:“莫醉,你莫要醉了。”她也不知自己说的什么,但就是这样,方能让吕莫醉怔住。梅残青还在给空念和尚治伤,这内服外敷总算让右肋的伤缓了不少,只可惜他这辈子也许不能习武了。
吕莫醉怔了怔,又回头看向罗老实,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上去。他真希望是个不会轻功之人,这样总算他想上也上不去了。
木南蝎低头看着吕莫醉,问道:“你是谁?”
吕莫醉也问道:“你是谁?”随即转头,等着师父。
梅残青把空念和尚安置在了东首的一块石头上,这才看向吕莫醉。她缓缓过去,一齐和吕莫醉站在巨石之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吕莫醉笑道:“师父,那西街的月饼不错。”这是他尚未离开时候,中秋节那日和梅残青等人一齐去了山下的小镇,那里的月饼是他极爱吃的。梅残青解了他意,点了点头。
又听得吕莫醉冷冷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和我斗?”看向巨石上的木南蝎。这一句话气势比木南蝎的小多了,可是木南蝎仍是告诉了他。
他道:“是你要斗的。欧阳不来,你们中必须有人来,也许就是你了。不过—前两人下场就摆在这里,是认输还是投降,全听你的。”
吕莫醉冷笑道:“我要是选第三条路呢?”已然跳到了巨石之上。石下的左逍遥大声道:“莫醉,那木南蝎虽不是你对手,可也要加倍留心,这人可阴险极了。”他倒不拦着,反而认为吕莫醉能赢。梅残青知道,左逍遥这是要激怒木南蝎,动手之前怒了,那已经输了三成,剩下七成中,至少两成也是会输掉的。
木南蝎不怒反笑,笑道:“当真要斗?你可是第三人了。”吕莫醉冷笑道:“当真要斗。”他心中自有把握,这一战定是他胜。
吕莫醉已然晃动身形,一柄残花刀出手,刺向木南蝎的右臂天府穴。那柄刀瞬时到了木南蝎身前。
木南蝎没吃惊。他不能吃惊。
突然,木南蝎挥动双掌,拍向吕莫醉的胸腔。这一招贯上了十足内力,掌风厚重,带着“呼”的风声。双掌已至,快极了。
吕莫醉向后退了一步,侧身躲过,手中残花刀摊开,忽然间刺出,变成一根细长的刀,攻向木南蝎的膻中穴。他用刀已经无招无式,跳出了招法的圈套,这也是万不得已,他本身就不会刀法。
木南蝎双掌既出,紧接着转而去挥掌后拍,拍向吕莫醉的的天灵盖。
吕莫醉只觉得木南蝎的招法愈加狠毒,招招不避不挡,只是找人破绽,这种掌法他是没见过的。恐怕木南蝎也不会掌法,这两人来来回回斗了十馀招,一旁人只是驻足观看,心中激动不已。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