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燃了一夜的烛火,有些燃尽了,闪烁两下灭掉了。
燕衡说:“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密报,说晋王要攻卫。”
蔺琚的脸一下变了颜色。
燕衡作为君王,往日里甚少有什么表情显在脸上。此刻,他眼角竟有一丝笑意,可那笑意冰冰凉,没有任何温度。他沉沉道:“晋国虽小,却富饶善商。莫说卫国,便是我姜国也不足抗衡。晋王残暴,倘若晋国破卫,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下场?”
蔺琚讥笑一声:“你究竟想说什么?”
燕衡继续道:“我身为姜王,纵有私心也不能牺牲无辜的姜国百姓,于是我只能佯装不知,抢在晋王前,先一步出手,为的是做一场戏,保你们平安。”
“那我倒要谢谢你了?”蔺琚一个字也不信,她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燕衡站了起来,玄色的龙袍覆至足背,他缓缓踱步:“为表诚意,我将姜国兵符同一封亲笔信笺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了卫国。可你父王却以倾国之力杀我个措手不及,左将军战死,东昌府的老侯爷至今未醒。”
蔺琚被宽大衣袖笼罩的手在发抖,她努力控制自己,却都是徒劳。
她自幼便知父王慈善仁德的贤名,从未有过片刻怀疑。但此时,她却动摇了。
是啊,燕衡为何会急匆匆攻卫?若是真心伐卫,为何会派遣东昌候,左将军这些年迈之将?新婚夜燕衡说的那句“无论你父王做过什么”分明似有所指,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燕衡深吸一口气,望着蔺琚几乎崩溃的模样,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父王战死绝非我本意。所以破奈川后我命人将你迎入姜国,但你,我倾尽全力想要保护的人,却要杀我。”说到此处,他略略停顿一下“时至今日,兵符仍未寻回。你知道一个国家丢了兵符意味着什么。”
殿外是艳阳天,一墙之隔的殿内却是十分阴寒。
“所以,寡人并未亏欠你什么。背信弃义,趁人之危的是你的父王。”燕衡冷笑一声“寡人原想与你携手一生,但终究是痴妄。你说得对,国仇家恨,我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
偌大的宫殿,二人一个心神俱碎,一个冷若冰霜。
蔺琚心如刀绞,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为爱人的背叛伤透了心,可现如今告诉她,她恨错了人。
这一切一切都是她那位贤明的父王一手造成的。
她无力地跌在枕头上,喃喃:“天子……”
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
多少人为了这个位置,六亲不全,妻儿不认。
她一直庆幸自己虽为王室,却活的自在安稳,可终于是错了——天下间哪有干干净净的君王呢?
燕衡忽然顿住脚步,缓慢且清晰的说:“就连这个王位,也是你父一手成全的。燕衡能有今日,全仰仗他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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