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桑弘羊处出来时,天已完全黑了。桑弘羊兴奋地留三人吃了晚餐,还特意加了几个菜。不过卫乙三人毕竟是晚辈,小心翼翼地陪着吃完,便告辞走了。
许平君又领着众人去桑弘羊给他们安排的新住处。当然,新住处不是昭台宫,只是附近一家客栈,卫乙的级别还没那么高。唯一的好处是,杀手是断然不可能再来偷袭了。
不过,看得出来桑弘羊的安排还是相当周到,这家客栈宾客并不多,小院宽敞明亮,想来也是专为达官贵人准备的。刚一进院,还可见院中央一块大石,上书“画眉”二字。
许平君解释道:“这家‘画眉苑’的店家是一个很有节操的人,名叫张敞。他的内子很小的时候被他伤了眉毛,所以他在娶其为妻后,每天都为其画眉。附近的人都把‘张敞画眉’传为美谈,在汉朝,这样的男人可真是太少了。”
卫乙闻言一阵唏嘘,他忽然想起来,芈沁不就是被自己所害才重生来到这里吗?可是,自己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她,想画眉,却也无人可画啊。
当然,许平君也践了诺,真的留下来和婉婵住在一屋。虽然名义上是“看管”他们,但实际上则是照顾几个人的饮食起居。许平君年龄虽小,却真像个大姊姊,把这几个小男女都照顾得妥妥贴贴。众人一直待到盐铁会议开始的那天,这才盛装浓抹,来到上林苑。
盐铁会议,当今天下最轰动的大会,聚集天下各路英才,共商国是。这既是对汉自开国以来的全面总结,也是对未来国策的一次全面梳理。这样的会议,从它进入议事日程那天起,就注定将永远载入史册,不光是为汉以后的统治者,也为中原这片土地上未来的主人们,论证其得失、实践其未来。
太学的博士弟们无疑是这场会议的主角。到上林苑的路上,就见了太学的一众博士弟,意气风发地走向上林苑。从他们各自领口的颜色,就能判断其来自哪个经科。很显然,《诗》、《书》、《礼》的人数最多,他们走路时俱都趾高气昂,绝没把其它两科放在眼里。与之相反的,《易》的几个人就太可怜了,别说博士没到,就是郎中级别的也一个都没有。那灰白的服色,把他们此刻的心情,也映照得分外惨淡。
姬后山和冰弦仍旧没有出现,倒是织梦来了,说她的公子马上就到。梁丘贺却悄悄凑到卫乙耳边,小声道:“姬后山这家伙是不是倒戈了?”
“倒戈?”卫乙闻言一诧。
“孟喜昨天看见姬后山和《礼》科的萧望之在一起嘀咕什么,这个萧望之是出了名喜欢抹黑我们的,他怎么会和这个人在一起?”孟喜自从来了长安后,一直和梁丘贺走得很近,也就逐渐脱离了酸文署的队伍。人各有志,自然不必强求。
“山兄以前就喜欢搞这样的事,他那时候不也常和田利目打交道嘛。我想应该没事吧?”卫乙心里一阵狐疑,原来姬后山那小子,哪里是去和冰弦享鱼水之欢了,分明又是去勾连关系。
梁丘贺将信将疑地撇撇嘴,道:“长右,我劝你别和他走太近,这人不怎么地道。”梁丘贺一直把卫乙当自己人,什么话都只对他说。
卫乙当然也能理解,所以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如何应付。
几个人一路往上林苑走,沿路便不时会碰上许多故人。以施雠和婉婵的故人最多,施雠在太学的时间很长,而婉婵的故人则多是《诗》科的。当然,和卫乙打招呼的也绝不少,因为……
“历事先生来了耶!”“历事先生今天真俊郎!”“历事先生谈笑之间就让刺客全灭,太厉害了!”
卫乙看见了正站在上林苑门口的霍成君。成君今天穿戴甚为华丽,似是有意专为卫乙穿的,因为在她脖颈上,也挂了一枚和他类似的五铢钱。眼尖的赵芜先看见了,着实将那成君好一阵鄙视,又把卫乙死命往相反的方向拉,要他避开成君。卫乙无奈,但还是转头对成君礼节性地笑了一笑。那成君似也很懂规矩,没有迎上来,而是用她招牌式的甜美微笑远远地回应了卫乙。这动作看在赵芜眼中,又少不得说卫乙是不是和这个女子“眉来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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