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刚不敢随意接话,低头推辞,憨厚的说道:“许是我家吃的多些。”
汤毅大笑三声,朝着给闺女擦脸的老汉喊道。
“老板,还有新鲜的馍吗?”
侧身看了赵宝树一眼,赵宝树一把拉住钟远刚的左臂,将他扯了起来,亲热的挽着说道:“老钟啊,你一定要尝尝,可好吃了。”
钟远刚扯扯嘴角,朝汤毅看去,汤毅点了点头,遂喊过瘦小男子,让他将等待的众人都叫了回来。
老汉瞧着今日这场灾祸似有转机,不禁多看了喊话的青衣公子几眼,将客人迎到桌边,拉着瘪着嘴的少女赶去灶台,搬出个木凳给闺女坐下,系着围裙亲自忙碌着。
赵宝树分别给四人倒了一碗桌上的茶水,冯玉祥朝着虬髯大汉点了点头,拱手一请,众人坐定。
“刚听树哥儿说两月之后,可以一睹神仙风姿?”
钟远刚起了个话头,朝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少女的赵宝树问道。
赵宝树理了理袖子,指了指汤毅,说:“我也是听毅哥儿说的。”
钟远刚却是不敢询问汤毅,只得打住。
汤毅端起粗瓷碗,转了半圈,轻吸一口茶水,这种大叶的野茶入口有些发苦。
“市井间应是有些传闻吧。”放下茶碗,汤毅淡淡地说道。
钟远刚点了点头,自家“地盘儿”上某些商贩发生了口角争执,有些甚至挂了彩,被占去原先摊位的上门诉说,平日里收了“礼钱”,这般事情自当他们出马,师父遣他去物归原主,却是多了些外来户。
今日正是街口卖馄饨的老刘找上门来,说自己“东行街”的老地方被一位卖羊肉的占了,上前说理,被一瓢“泔水”溅了个满怀,这才喊上人随着老刘前来。
“这座建了十年的城,她的主人要来了。”
汤毅起身望着南方,眼神深邃。
钟远刚桌下的双手逐渐握紧,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鼻息粗重,抬眼扫了扫四周鳞次栉比的屋舍,许多都是空的。
平复了下情绪,起身拱手贺道:“邹大人贵为工部营造司主事,统筹此城诸般事宜,待到朝中各位大人前来验收完毕,怕是要高升了。”
父亲吗?
汤毅摆摆手,转身看着钟远刚,问道:“远刚不觉得,这就好似一群陌生人,突然闯入自己的家中,鸠占鹊巢吗?”
钟远刚稍顿,看着眼前这位平了八年前乱象的青衣男子。
自那之后,自己遇见了师父,又娶了嘴硬心软的大师姐。
也不知大师姐看上自己啥了,但是,若是要让大师姐继续回去住窝棚,他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家?
越过汤毅的目光,钟远刚跟着看向南方。
“无根之水,亡国之人,流民罢了。”钟远刚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ansh.o吐出一口浊气,悠悠说道。
汤毅在身后的长凳上坐定,抬起左手,搁在桌面上,双手撑起下巴,注视着对面的虬髯大汉。轻声问道:“真不要?”
钟远刚收拢思绪,复又抱拳,恭敬地答道:“惊潮帮已经知足。”
汤毅轻轻敲了敲木桌,身体后仰,想起身下的这凳子并无椅背,便稳住身形,几息过后,叹道:“成老爷子收了好徒弟,招了好女婿。”
钟远刚朗声谢过。
“你就不怕有一天,那养了两百人的邻居,眼红你这只养了一百多人的四条街?”汤毅继续问道。
虬髯大汉恭敬的答道:“吃的多劲儿也大!”
汤毅见此,不再言语。
钟远刚瞧了瞧汤毅的脸色,低声询问道:“公子可否告知,两月后惊潮帮该何去何从。”
汤毅取出茶碗,分给三人,说道:“中枢移位,新都将立。”
对面之人追问道:“那惊潮帮还能余下几人?”
汤毅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转动碗沿儿,吸入口中,野茶有些发苦,比了个手势,说:“不足二十。”
钟远刚默然不语,直视青衣公子的眼睛,接着问道:“那离去之人的去处可定?”
汤毅拱手朝左,说道:“当今天子仁慈,十人中允一人造籍为民,余下众人,往南。”
也对,这座建了十年的新城,最后这些许的点缀,都是主人的施舍。
龙庭卧酣中原,旧人举家南迁。
钟远刚拱手答道:“多谢公子告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