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楼船驶到安徽境内的通济渠。
一路行来,大运河上舟船稀少,想是大宋和金国连年战争,往来贸易受限之缘故,哪有徽宗年间,漕运船队首尾相接,连绵十里,货物似山,帆缆如云的盛况。
通济渠两岸遍植杨柳,官道平坦宽阔,当是隋唐时期的功业。
船行渠中,船身几乎和通济渠堤岸高度相持平,船中之人伸手便可触及岸上柳树的树梢。
沈茱萸正懒洋洋地靠在楼船二层雅间的小轩窗前,右手捧一盏黄山毛峰,左手把玩茶盏的盖子,忽听得岸上远远传来“嘚嘚”的蹄声。
不多时,一辆毡篷骡车赶了上来,和楼船齐头并进。
少年车夫跳下骡车,朝堤岸紧走几步,对着楼船俯首作揖,一躬到底,看他布衣麻鞋,衣着简朴,却相貌清隽,举止文雅,不像是寻常商贩农家子弟。
车夫朗声说到:“船上乘坐的可是镇江梦溪园沈家的二位大爷?安徽桐城龙眠居士李公麟后人国李氏拜见沈家大爷。”
船上的人大吃一惊,他们此番从鄱阳湖直接前往汴京,一路上,除了偶尔差遣心腹之人上岸,采买必要的生活物品和食物之外,在陆地上未做任何停留,行程绝密,顺长江而下,自瓜州向北折入大运河,一帆风顺,无人打搅,何以在安徽区区一个偏远小市镇,竟然会有陌生人指名道姓当街喊破行藏?
更令茱萸吃惊的,乃是求见者的身份。
这李公麟进士出身,官至朝奉郎,擅长工笔人物、山川、鸟兽,绘有《五马图》卷、《维摩演教图》、《蜀川胜概图》等传世之作,皆收藏于皇家大内,只可惜生不逢时,当时朝廷并未设立皇家画院,也无翰林待诏一职,倘若此人生在徽宗一朝,必是官拜翰林。
其人过世后,李氏后裔定居安徽桐城。
李公麟并非武林中人,官位也不高,江湖人士对其几乎一无所知。
《清明上河图》一出,张择端从一介落魄翰林,一跃成为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与其稍有关联之人自然便进入人们的视野。
比如这位李公麟,茱萸曾在梦溪园书房的故纸堆里,翻出一部《大宋图谱通鉴》,其上记载,李公麟曾经点拨过少年张择端的绘画技艺,算是张的半师,是以别人不知李公麟和张择端的这则轶事,爱看古书的茱萸却心中有数。
“在下梦溪园沈三,久闻桐城李大人声誉卓著,景仰多时。不过沈家和李氏后人素无往来,不知有何贵干?”
沈叔伦站在船头,对着骡车拱手行礼,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
少年车夫回转身子,掀起骡车毡篷的帘子,伸手扶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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