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庄西宾李过雁拜见寿安寺高僧。”
门外传来李过雁师傅的声音,平和中正,不疾不徐,刚好打断张不吝的话头。
李师傅站立在门槛外,轻轻推开房门,一袭青袍缁衣,高髻博带,手执一柄羽扇,一头白发在月色中泛着银光,月光把她的身形投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倾斜的黑影。
“寿安寺高僧,抑或大相国寺高僧,不知法号如何称呼?”
莲池站起身来合十行礼,回到:“老衲汴京大相国寺执事莲池是也,易安居士夤夜来访,有何见教?”
“原来是名寺宝刹的有道高僧,难怪思虑如此之缜密,行事如此之谨慎,藏身于孤岛凋敝小庙,成日阶洒扫清洁,与枯枝落叶为伍,寝陋室竹席,食青菜豆腐,凡五载,静待瓜熟蒂落,卧薪尝胆如大师这般,有志者事必成。”
“出家人,心中事佛,有佛之处便可安身立命。老衲倒是佩服居士能屈能伸,谁曾想到当初吟唱“绿肥红瘦”的易安居士竟然会深藏功与名,托身于血腥扑鼻的羽衣门,充当一个区区西席、教授小童诗词歌赋?莫非是有什么重大图谋?”
二人看似说话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相互恭维,实则话语机锋互不相让、暗藏杀机,连张不吝一个小小少年也听出来了。
莲池一语道破李过雁的身份来历,李过雁也不遑多让,点明她早已知晓莲池法师在橙庄的所作所为,第一回合,二人堪堪战了一个平手。
“我道是谁家在此陪伴羽衣门这许多年,不离不弃的,原来是大相国寺,本门和贵寺并无恩怨纠葛啊,这便奇了。当年修建橙庄之时,那东海游来指路的金龟九成九是和尚们搞的鬼,哪有如此巧合之事?若非天意,必是人力所为。”
莲池眨了眨那只好眼,不置可否,盲眼的白翳在夜色中越发显得惨白,张不吝偷眼瞧去,心头不禁悚然。
“既然有人处心积虑设下圈套要羽衣门钻,那不妨钻进去瞧个仔细,知己知彼嘛,也让对手安心,省得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令人不得清净。”
“和尚们一番做作,假扮风水先生,又是金龟指路,又是金龟仙逝的,原来是想将镇海塔圈进橙庄的范围,镇海塔也不过是个幌子,醉翁之意乃是塔下的海底石窟。”
张不吝心中大为惊骇,原来李师傅他们早已知晓海底密室,却也不来打草惊蛇,任由事态发展,静待蛇儿们纷纷自行出洞亮相,对手在自己鼻子底下兴风作浪多年,依然不动声色,这番耐心和隐忍只怕更胜于莲池法师。
羽衣门和莲池,也不知谁钻了谁的圈套,不吝对于江湖中的心机和诡计又多了一番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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