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娃娃,当真顽劣。”康夫子圆睁双眼,再度喝骂。
“你这老头,全不知羞!”陈江流大声反击。
康夫子脸上见红:“教你的老师也不是个好东西。”
陈江流反唇相讥:“你去教学生一定是误人子弟。”
“哦?”康夫子反问了一句。“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不就是一个荆楚学院的老酸儒么?”陈江流轻蔑的一笑。“也就靠着点资历混日子罢了。”
“混日子?好!好!好!”康夫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不怒反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还是个童子而已,想当初······”
陈江流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想当初,想当初,你们就不能想点以后的事吗?”
“你是不是想说,当初国子监的人都不敢这样说你?”
陈江流站在椅子上,和儒衫老者略微持平,他抬手一指康夫子那高高的儒冠,说道:“你来自鲁地,年少时曾在稷下求学,虽然读书万卷,但是仍然被人讥笑两脚书橱,辩书论道败多胜少,修行也不出彩。”
“然后因为武逆之乱,南疆文事凋敝,你受了排挤,来到这偏僻的南荒,成为了荆楚学院仅有的几位老儒师,反倒因祸得福,一跃成了南方的士林巨头,如今倒好,嫌弃起了给你这碗衣食的老军汉。”
“国子监几次邀你讲学,你都拒绝了,不就是怕自己遇上当初的师兄弟,半吊子墨水晃悠不起来,好不容易攒下大半辈子的名声全毁了么?”
陈江流看到康夫子胡子抖个不停,显然已经气急,又重重加了一击:“沽名钓誉,刻薄寡恩,也敢为人师表?不过一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仓鼠食粟尔。”
“混账小子!我一半头砖歇杀你!”康夫子终于抑制不住愤怒,须发皆张,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甚至还蹦出了家乡话。
“够了!”
从楼梯间响起了一声轻喝,声音虽然不大,但就像一道旱雷打过,一时间万籁俱寂。
楼梯间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从三楼上下来了两个人。
一位是身着青色儒衫的中年人,而另一位却是白发苍苍的老者,同样带着戴着高高的稷下学冠。
老者有着三捋花白的长髯,身材异常高大,看起来不像儒者,反倒像是武夫,他看了康夫子一眼:“师兄,别来无恙啊。”
康夫子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样,半饷才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鲁春秋。”
“衍圣公最小的弟弟,鲁春秋!”有人低声惊呼。
“传说也是上代衍圣公最喜欢的孩子,天资聪慧,差一点就被成了这一代衍圣公。”有息息索索的讨论声响起,而在楼下,更是有着止不住的骚动——楼上的动静是有人通报的。
“那就是野史传闻了,稷下最重礼法,废长立幼这种事,别人做的出,唯独稷下做不出。”有明眼人还是对此嗤之以鼻。
不论怎样,稷下鲁春秋的出现,让那些还想着博个头彩的某些人彻底熄灭了心思。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还妄想拿第一,真是童言无忌。”楼下传来好事者幸灾乐祸的哄笑。
“是啊,真想看看他那张脸是个什么模样!”
在这楼内,基本上都是耳聪目明的修行者,只要不刻意隐藏,一般的话语都还是能听到的。
如果陈江流在那些好事者面前,肯定会告诉他们:“我的模样就是很好看啊。”
可是现在他并不关心那些闲杂路人的碎语闲言,而是盯着那传说中的郡守大人目不转睛。
郡守大人并不好看,这是所有人的统一共识。
他人很瘦,但骨架较大,当然比不上鲁春秋鲁老夫子,却也相去不远,虽然穿着儒衫,却完全没有什么书生气质,反而因为那黝黑的皮肤而显得有些像农家子弟。
郡守的模样平淡无奇,唯有那双眼睛让人难以忘怀,眼瞳漆黑如点墨,眼珠子却白得像是最好的玉石。
陈江流也被这双眼睛吸引住了,那是一个纯净心灵的窗户。
师父说过,纯净的心灵并非是善良单纯,而是看破了事实之后依然保有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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