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源村,时间的流逝总是显得悄无声息,只有当某天村东养猪的黑小子娶了媳妇,村西的老人又多了几缕白发的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哦,又过了这么久了。”
但这个久是多久,年有几年,就没有多少人能理解了,毕竟村里数数超过二十的人都不算多。
桃源村边的黑水总少不了小娃娃戏水的场景,这也是人丁兴旺的标志,只是年复一年,那群戏水的孩童早已换了一遍,福生也不在其中了。
不过现在是农忙时分,桃源村的小娃子都跑到了田地里去玩耍,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黑水边上悠然自得。
一位十岁左右的稚童拿着牧笛坐在青牛背上,吹奏着不成曲调的哀伤曲子,直让坐下的青牛听的烦操不已,耳朵不住地摇摆。
“牛牛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牧童眨巴着眼睛,低着头,用力从眼睛里挤出泪来——这是他看村里的寡妇吵架输了后经常使用的招式。
“呜呜······我爹娘不要我,嘟嘟······把我装在木盆里面······水好冷啊······呜呜······一想起来我就害怕,牛牛。”牧童一边抽噎着吹奏着笛子,一边断断续续地和青牛诉说着悲惨的身世。
青牛愈发觉得烦闷,心想你要是记得那就真见了鬼了。
这小牧童自然就是长大了的江流儿,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八年,江流儿也长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小牧童,眉清目秀的样子好不惹人疼爱。
只是现在这桃源村大姑娘小阿姨的心头肉,现在正皱着眉头,伤心欲绝,垂泣不已。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他们就是嫌我身体不好,故意把我丢掉的······好狠的心啊!”小牧童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嚎啕不止。
哭声一旦开始,便渐渐停止不住,先是声音还小,后来却越是悲从中来,也变得有点大了。
“小师弟!”
一道带着些嘶哑的公鸭嗓在不远处响起,正是出于变声阶段的福生,他朝这边招了招手,用力喊道:“吃饭了!”
“哦,来了。”江流儿跳了起来,急切地答应了一声,摸了摸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抹干眼泪,催了催青牛,便向着土地庙走去。
青牛嘴巴一撇,刚才还哭丧着脸的那个人呢?
看到脸上犹自带着泪痕的江流,福生笑了笑,如今长成少年的他已经与儿时不同,身量已经有了成人的模样,一袭灰色长衫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山野间落魄的书生,青色的胡茬调皮地冒出了些许,让他的面容有了些许牢靠的意味。
“怎么了,又哭了?”福生安慰道。“别急,师父会有办法的。”
“算了,先吃饭去。”江流儿眼睛一垂,泫然欲泣了起来。“我怎么就要英年早逝了啊。”
福生连忙安抚:“别怕,小师弟,天才才会英年早逝,你这么笨,没事的。”
江流儿眼睛一瞪:“师兄,你又骂我。”
“啊——不不是,我是说,英年早逝只能我来用才对。”福生摸了摸他的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若是阴差要来,也得问过师父不是?”
江流儿看了他一眼:“这倒罢了,你待会不准抢我肉!”
“放心,给你多加两块。”
到了庙里,江流儿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师父和黄老早已就坐,菜多了两道,肉也加多了,还摆上了一壶酒。
看到自己碗里的确多加了两块肉,江流儿更加气愤了。
“师兄。”
“说好的给我多一点的呢?”
“不是多加了两块吗?”
“豌豆大也算肉吗?”
福生摸了摸江流儿的头,说道:“吃清淡点不容易上火。”
“那你们碗里怎么全是肉!”
黄老接过了话:“今天是个大日子。”
陈一点头:“咱们得纪念一个人。”
他让福生和江流坐好,用了悲怆的语气说道:“宁公升天了。”
江流并不知道宁公是谁,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
于是他很自然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陈一解释道:“宁公是我的对手,也可以算天下一等一的强者。”
“他有多厉害?”
陈一想了想:“他最强的时候,这片星空下,没人能战胜他。”
他还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无论单挑还是群殴。”
“那他怎么死了?”
“没人能敌得过时间,宁公都一百多岁了,他走的不是长生之路。”陈一笑了一下。
“不过先圣应该会为他留下一个席位。”
江流儿沉默了,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我又能活多久呢。”
黄老倒了两杯酒,推了一杯给陈一:“你这家伙就是不会说话。”
他看着江流儿,笑了笑:“莫要担心,你的病不是什么绝症,自有办法。”
福生和江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陈一点点头:“我说过,你的病,是因为欠了点债,还了债就好了。”
江流儿有些为难:“可是我没钱。”
在他旁边的福生反倒是神采飞扬,眉毛都有点要飞起来了。
陈一瞟了福生一眼:“你帮不了。”
福生顿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垂头丧气地问道:“那小师弟要怎么还?”
“等成人之后,只需要去京师一趟就好了,宁公升天了,你们也就可以出村了。”
陈一嘴边挂着神秘的笑:“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得先学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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