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画里思思肖,和尚如何如采薇。
遂哭笑道:“郑思肖忆念故国,伯夷、叔齐,饿死不食周黍,可谁人识得叔公心事。可卿所托之事,我记下了,就照叔公的写就是了,但竟想不出如何布下个‘疑’阵出来。”
个老才思敏捷,马上来了兴致,放下酒杯,扳着手指道:“须是众人皆有疑惑。世侄想,可卿病重,张友士曾预言,明年春天过不得,老祖宗也眼看着她熬干了灯油,婆婆都预备了后事,可仔细算来,自‘断红日’到可卿逝去,还差两年。
“竟有两年,她那样情形岂能熬过两年之久,倒是说个病情见好的征兆,后却突然亡故。有人就会思忖,或许不是因病,是因‘事’,因了何事?就说因坏了事,她托梦阿凤时,提到获罪之意,世侄就做一个获罪的王爷头衔加给可卿,未尝不可。”
楂石在纸上记下来,点头连称几个“是”。
个老叹息一声道:“其死,无亲眷一人在侧;其葬,无棺椁陪葬装殓。其情其景,怎是一个悲惨体会得了啊!”
楂石哭笑道:“无人陪伴,却只能任由旁人送葬。既然阿凤为其生灵,就遣阿凤葬之可好?老侄就使尤氏生病,为阿凤送葬找个由头。叔公,您老既遗憾逝者死时,身旁无至亲眷属,老侄何不让贾家全族人皆到场,也慰藉您老心意。
“老侄这里还要着重用一个字,都想好了,就是一个‘哭’字。先是荣府,要众人哭其洪恩: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号痛‘哭’者。
“再写宁府: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哄哄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您老听听,悲号痛哭者,摇山振岳声,这是何等阵势。一个坏了事的人,怎得如此受人爱戴?使人痛惜?如此这般,必定让人疑惑。”
杏斋笑道:“听父亲提示,我也来了感应。可卿之死,贾珍须有所交代,孩儿给他几句话可好:合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楂石笑道:“媳妇怎能比儿子强,媳妇死了还可再续,又不是儿子死了,怎就至于长房内绝灭无人呢,除非死去的是男子,方可如此表达,这话过于明显。”
个老笑道:“就如此,才说透实情,实情如此。可卿死,乃灭顶之灾,正应了那树倒猢狲散的谶语了。”
楂石忙点头道:“是,叔公说的是,屈指算来,此灾难三十五年后,又重现眼前,不提也罢。另外,老侄想加一段为可卿选取入殓棺木之事,可否?将来有些老人儿,也许能看出些眉眼来。”
个老道:“此意可行,凡大丧,尤其帝王之丧,选取棺椁木材,大为讲究。帝王之丧,乃金葬之礼,有用阴沉木,有用金丝楠。如可卿身份者,用上等杉木即可,世侄有何打算?”
楂石道:“樯木可好?不若让贾珍执意用义忠亲王老千岁定过的樯木。”
个老摸把胡须,思忖半晌道:“樯木,取舟具用木。妙啊!莫若使樯木产自潢海铁网山,更妙。”
楂石道:“潢海铁网山?叔公为何杜撰此名?”
个老道:“潢海者,.ukansh.取浩瀚之意。世侄可知须弥山南,有大铁围山,铁围中间有八大地狱,何不化用此名,称作铁网山,以代地狱之称。所谓,人生若浩海泛舟而已,若得潢海铁网之樯木,可度脱逝者,出离生死苦海。”
楂石道:“既如此,您老介不介意,此板由薛蟠相赠?”
个老沉思片刻,又重重地喝口酒,遂叹息道:“事实如此,又有啥法子呢。何不令薛蟠说:此木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今还封在店里,你就让人拿来罢了。”
楂石道:“别人不敢买,可卿焉敢用!亲王所用之物,有无僭越之嫌?‘义忠’之人坏了事,是否有违背道义之嫌,逝者本是忠义之人,如若引当朝猜忌,可万万使不得。”
个老道:“就如此才好,一逗再加一隐,切莫担心。将可卿之丧期、葬期,隐藏成一年之久,让那些多事者,失了头绪。”
楂石笑道:“叔公忘了,可卿死死葬葬的,可不真就持续了一年之久,有蛊惑人心者,改葬了帝后,亵渎了逝者,您老忘了不成。”
说着,示意杏斋拿过褡裢来,然后取出一张纸条来,笑道:“叔公看,侄儿为贾蓉做的履历,有无漏洞。”便把纸条递给个老。看时,上面写着:
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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