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真道:“我那有时间哪,还是芸轩吧,她研究得透彻。哎!为接待刘姥姥,你可是专门为凤姐画过一幅仕女图的,快拿来让梁老师鉴赏一下。”山岚颠颠地去了书房,一会儿功夫,拿来一幅彩色素描。画上的人物,服饰华美,形态逼真。
只见凤姐: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靠在锁子锦靠背与一个引枕上,旁边还有一个自鸣钟。
大家看了一会儿,老梁点头赞赏:“画功有些底子。不过,凤姐穿的是石青色披风吗?整个色彩是素的。我印象中,凤姐的装束一向是富丽堂皇,以红色为主,可你这画上,色彩素雅,怎么会是这样?”
秋真看着图,出了半天神,啧啧嘴:“里面这件桃红洒花袄,应该是桃红底子上布满了小朵折枝彩色碎花;大红洋绉皮裙,裙里衬有皮毛,皮毛出峰,真是好看。
“按理,桃红配大红,顺色,可她外面是一件石青披风,上面只露一点桃红V字领,石青披风底下露一点大红裙的边缘,是一道茸茸的毛皮边。曹子才是配饰专家,他用大片的、整体庄重的石青,压住了上面的桃红和下面的大红。青色中,跳出一领桃红和一抹大红,倒显得那点红更艳了。”
山岚道:“红色被青色遮住了,只是王熙凤头上,带着貂鼠昭君套,里面还有勒子,有些多余和重复的感觉。”
秋真道:“我也觉得这昭君套很抢眼,前儿日,咱为她和宝玉做过一套雷同的服饰来着,二人如同一人。这个打扮儿又是一出,倒让我想到王蔷,她身上有王蔷的影子吗?”
秦明道:“我看出来了,昭君套皮毛外翻,把她的攒珠勒子,盖得只露出一点珠子。用皮毛遮住了红色和珠子,是这幅画给人的感觉。”
芸轩道:“王昭君,嫁给异族的汉女子。凤姐戴着昭君套,穿着毛皮裙,一身皮服,咋一看,确是有异族人的味道。”
秦明学着刘姥姥笑道:“我来拜见的凤哥儿,原是个异族凤凰。”
秋真问梁老师:“您有什么高见?”
老梁笑道:“没大听懂你们的暗语,什么王昭君、异族凤凰的,王蔷可是汉人,只是嫁给了胡人。倒提醒我记起一件事来,好像凤姐还有一件衣服,叫石青刻丝八团天马皮褂子,不知有什么寓意没有?”
秋真道:“我也注意过这件衣服,您能说说这衣服的讲究吗?”
老梁道:“清代大家富室,衣色皆尚青,且皇室的衮服、朝服、吉服、常服等服饰也多用石青色,显示正统与庄重。八团天马皮褂子应该有些来历,像是吉服褂子,而八团天马图案也不一般。可凤姐儿既不是诰命夫人,更不是贝勒夫人,按照大清规制,她是没有资格穿吉服褂的。好在这里是石青披风,倒是常服。你看,让你们说得我也神经兮兮的了。”
秦明道:“啥神经,是渐入佳境,《石头记》里本来就疑云密布,每句话都藏了机关,不这样疑神疑鬼的琢磨,还真不好打通关节。”
山岚道:“梁老师,什么是锁子甲纹哪?您看凤姐的靠背,就是锁子锦的。”
老梁道:“这个纹饰,至少在北宋就有,绘有锁子纹的形象,一般多为仪仗或神像,或绘或绣或织,这个史书上是有记载的。还有一种锁子纹,就是锁子甲,是战争中使用的一种金属铠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是战场将士的防身护甲,普通的弓箭不能射入的。而她的这靠背是表示仪仗还是护身甲,就不得而知了。”
山岚道:“在刘姥姥眼里,自然就是仪仗,凤姐不是说么,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呢。她虽是借俗语打了个比方,但我觉得,凤姐的话却是事实,这里就是朝廷,刘姥姥就是那门穷亲戚。”
老梁道:“你们敢确认这里是皇家朝廷?”
山岚道:“至少在刘姥姥眼里,这里金碧辉煌,让她睁不开眼呢。”
老梁道:“芸轩,那你这个自鸣钟有什么含义吗?”
芸轩道:“这个钟,告诉了一个信息,就是凤姐吃饭的点儿,刘姥姥听钟声先响了一下,吓她一跳,接着又是八九下,凤姐那里就让摆饭。说明凤姐是上午巳时也就是九点到十点吃饭。推断下来,贾母吃饭的时间一定比这个要早些,那么,她们吃的什么饭呢?是早饭还是午饭?”
秦明道:“周瑞家的说的很明白,催刘姥姥说:快走,快走。这一下来,他吃饭是个空子,咱们先赶着去。若迟一步,回事的人也多了,难说话。再歇了中觉,越发没了时候。是午饭。”
芸轩道:“可凤姐问刘姥姥,吃过早饭没有,刘姥姥说没顾上。这样的话,这顿饭是早饭也是午饭?所以,贾府里的主餐是两餐制,这个能说明什么?请梁老师帮咱们分析一下。”
老梁笑道:“我对这些还真没研究。一日两餐自古就有,且源远流长。我一直理解《红楼梦》里的两餐制,是满人宫中生活方式的缩影,你看现在满人还是两餐,我们汉人不还是三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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