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停下脚步,挑了块大石头坐下。他拿出水壶,呷上一小口,再收好水壶。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不自觉回头张望。
果然,那些追踪者还在,他们也停下了。他们立在远处,怀抱着武器,站成松松垮垮的一排,静静的望着他。
男孩干脆转过身,盯着他们,思考过去几天发生的事,试图分析出自己目前的境况。在他离开NCR的首都沙荫镇大概一天,也就是脱离了NCR巡逻队的防御圈最外围后,这些神秘的追踪者便出现了。
起先只是一个。然后又从某块石头后冒出一个,立刻加入追逐。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而男孩背后800码外,始终有4个人坚持不懈的追踪他,并同他保持固定的距离。陆风试着去猜测这些人的想法,但他猜不出。
男孩试着停下,向对方靠近,他想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走出500码后发现,那些人相对于他“几乎”是静止不动的;男孩停下、挥手、冲对方吆喝,但对方对他不理不睬,像一群沉默的木偶;男孩感到疑惑、愤怒又恐惧,他终于忍不住从背后取下武器向对方射击,看着那些软绵无力的曳光弹头击中对方的躯体,擦起几星火花。而对方仍然无动于衷,既不反击也不离开。
他后退,他们也后退。他前进,他们也前进。他停下,转身望着他们,他们也毫无悬念的停下,死死盯住他。他再转身,拼命奔跑并回头张望,他们也奔跑起来,仍然追逐着他。
双方之间永远留有余地,像一道不可逾越的无形障碍。600码,一个远到狙击步枪无法对动力装甲脆弱而致命的电子眼进行精确射击的距离;同样的,也是人类裸眼分辨静止人体的极限,而不可能出于自我安慰心理把对方忽略成杂草的距离。
陆风明白他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给他施压。让他感到恐惧、无助、绝望。直到最后,彻底崩溃。他们成功了,成功了近一半。
他体内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告诉他:干脆忽略他们继续前进;或者朝反方向前进,选择战斗。
但理智也告诉他,这是一场追逐,就像一群食肉动物对一只食草动物的追逐。但这并不类似一群体型较小的狼,对一只体形庞大的野牛进行封锁;倒更像是一群饱食过后、优雅而残忍的狮子,正依靠追逐一只胆战心惊的山羊,来进行下一餐前的娱乐活动。
带着这种想法,陆风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男孩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而这正是那些追踪者想要看到的,猎物心理走向崩溃的前兆。
乔恩是这支“希望之盾”小队的头领。他们在两周前接到了这个比较棘手的任务,负责处理掉这个无人问津的巨额单子。原因很简单,那个男孩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人,却收拾了一群被他吸引的赏金猎人。
他就像是个无底的黑洞,凡是靠得太近的人都会消失。杨死了,麦克唐纳死了,派克和他带队的9名赏金猎人也一去不回。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和自身实力的再次客观评估,即使悬赏金额从2W迅速飙升到了3W,却仍然无人问津。那些赏金猎人都明白,这个看似平常的小子似乎并不那么好惹。
“所以我还能靠谁,乔恩?”当两人互相依偎着看星星时,安娜用她闪亮的眼睛打量这个伤痕累累的赏金猎人,并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用手抚摸他胸前的疤痕。沉默不语的赏金猎人盯着空中闪烁的星星,心里却一阵翻涌。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有一个女人愿意安静的随你而去,是多么幸福。
乔恩不仅明白这份幸福,也恰好拥有它。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啊。他还记得自己当年的潇洒和狂妄,伙伴们的热情和忠诚,还有那个总是躲藏在他的身后,褐色短发、灰色眼眸、胆怯但又义无反顾跟着他的那个女孩。
而现在,赏金猎人仍然是刀光剑影中穿梭的战士,只是早已褪去了当日的那份张狂和所有不切实际的空想,多了一身的伤疤和疲惫;而昔日的懵懂无知少女,也已经蜕变成了成熟、优雅而感性的女人,懂得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征服男人的心,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决定退出了。”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漫长的沉默过后,安娜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发问:“真的?”乔恩看着远处绵延不绝的丘峦,思考着几秒前脱口而出的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女强人给了他一个微笑,甜美,纯真,让人心跳加速。那微笑瞬间又变成苦笑。然后,她摇了摇头。“已经晚了。”
沉默。许久。赏金猎人终于不情愿的慢吞吞问道:“到底是谁?”
安娜愣了片刻,旋即又笑了:“不,傻瓜,没有谁。”这下赏金猎人更迷惑了。“我爱我的这份工作,而你曾经是整个组织中最成功的赏金猎人。你还不明白啊,乔恩?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你该清楚,我如果仍选择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什么。”
虽然那个女人还依偎在他怀里,但那种感觉,还有曾经的梦想,都忽然碎裂了一地。
“他停下了,头儿。”哈克特轻轻拍了拍乔恩的肩膀,把他从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中唤回来。
赏金猎人眨眨眼,注意到自己满头大汗。动力装甲内置的空调感受到了他心跳和脉搏的改变,立刻加大了功率,发出细微的“呼啦呼啦”转动声,企图让使用者快速冷静下来。
“我们再观察一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死亡追逐战术的精髓就是距离。保持绝对的距离,猎物会无可避免的丧失掉逃脱的信心和希望,最终不战而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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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终回到了这个地方,沿海渔村。
几乎没怎么变,但又变了不少。拍打着风化严重岸岩的白色污浊浪花,核辐射扭曲过的黑到发亮的树木,还有空气中那股永远挥之不去的腐烂般的腥咸味。这确实不是个理想的生存之所。但这个地方是她曾经的家,她的故乡。
渔村有过许多名字。那些来来往往、穿梭于废土各地的商队和旅行者按照自己的喜好称呼它,他们叫它“海村”、“盐镇”、“晒盐场”、“浴盐圣地”、“富裕之地”、“白色金矿”。甚至有如“海盐乌托邦”这种梦幻、文雅而绕口的名字。
但有一个名字是大家所公认的。最恰如其分、响亮;而又不那么难记。在那些亡命徒和执法者的口中,它被称为“盐城要塞”。一座坚不可摧的、由高墙和激光炮塔所严密防护的军事化要塞。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铁丝网和白色的墙体,眼睛死死盯着那座激光炮塔。就在她刚刚迈过500码外最后的那块警示牌后,不超过半秒。那座原本正沉睡的激光炮塔立刻苏醒,降下炮管,转动基座,迅速锁定她。
一束肉眼可见的绿色镭射光束从炮塔的激光瞄准器中射出,照向她的胸口、偏左。像是死神无可逃避的一指,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自明。只消操作者轻轻按下电钮,这个美妙的躯体就会在大功率激光的照射下瞬间瓦解成一堆碳化无机物,随风消散。
“你好?”她低下头,看着孤零零杵在土里的那根铁杆和上面的扩音器。在略显突兀的扩音器旁,还有一个小小的话筒。
她拽掉挂在钩子上的话筒,按下通话键,重复对方的话:“你好。”
“你的姓名?身份?”光束从她的胸口缓缓移动到她的额头,提醒她别耍任何小聪明,不然就等着付出代价。
她抬起头来,隐约瞧见高墙后同样举着话筒、背着步枪的守卫。他和她一样年轻,似乎正望着她。“请转告约翰·威廉姆斯,他的学生,艾米丽·苏珊在这儿。”
一阵短暂的沉默。无线电里响起对方有些不安的声音:“呃……请稍等片刻,我一定转达。”她把小小的话筒挂回原位,看着对方转身离去。几秒过后,绿色光束消失了。那座激光炮台的炮管缓缓抬高,指向天空,解除了对她的锁定。
“苏珊?”无线电又响了起来。一个略显迟疑的苍老声音向她发问。她没有回答,径直朝高墙走去。她肯定立在墙头后的那个举着望远镜的老人已经再次认出了她。
“苏珊。你…变了不少。”威廉姆斯冲她点头致意。“我代表渔村欢迎你随时回来。但却没想到,会是现在。”苏珊用手梳理长发,同时思考着他的话,最后决定岔开话题:“那些激光炮台是怎么回事?”
老人往身旁的大家伙上瞄了一眼。“哦。它们。”他如梦初醒,开始解释。
这些激光炮塔和配套的操作系统,以及水泥配方和建筑钢筋自然都来自于电子工业和医学技术相当成熟的地下掩体市。
它们是某次商队交易中,双方临时决定以物换物,用于交换4吨高纯度食盐的大批药物的附送品。按照地下掩体市的“第一公民”琳娜特的说法,这些“小玩意”代表地下掩体市和盐城要塞建立长久商业合作关系的决心和诚意。
琳娜特还暗示,如果地下掩体市的商队能有荣幸参观海水净化及食盐过滤的设备并对其进行研究,无疑将会极大的增加地下掩体市对于交易伙伴的认同感和信任感。包括战斗装甲、外科增强手术、避难所技术在内的科技也可能在经过慎重的考虑后重新列入双方的技术合作交流计划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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