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狭窄的小巷,按照路人的指点,我来到一个小院前面。院墙就比常人高出少许,但是墙头上插满带着锐利尖角的碎玻璃渣子,表明这里的治安并不好;院门是漆成黑色的铁门,门上贴着两个门神,门锁已经有些生锈。
我重重地拍了拍大门。
静谧的小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狗吠,却没有人响应。我不得不大声喊道:“有人吗?”
二楼的窗户咯吱一声开了,黑黝黝的铁窗格后面探出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她的头发蓬松显得有些凌乱,她伸手顺了顺额前的头发,拉到耳后,打了个呵欠,那双细长的眼眸朝我望过来,里面透出疑惑和警惕。“你是谁?有什么事情?”
“我找汪小敏。”
“汪小敏?”她那张白嫩颇为丰满的脸庞上溢出一抹好奇八卦的神情,厚厚的红唇咧开嘴笑了笑,“侬稍等,我去看看。”
只听得从窗户传来女人高亢而尖利的喊声,“老汪,有小姑娘找侬。”
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响应,里面又传来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以及她那尖利而响亮的呼喊声,“快开门啊,小姑娘找侬来了。”
在敲门声和叫喊声循环往复一会儿之后,那张脸又再次从窗口冒了出来,“没人应。昨晚说是单位有事情,很晚才回来,肯定还在睡觉哩。”
我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每当我们靠近真相的时候,总是迟一步,难道?!“你快开门,我是警察,汪小敏出事了。”
门打开了。女人身上胡乱地套着一件宽大的姜黄色长袖外套,里面露出淡蓝色的睡裙,一脸惊诧地站在院子里面,神情既慌乱又恐惧,十个手指交叠紧紧地握在胸前,“出什么事啦?吓死宁了!”
“你有他房间的钥匙吗?”
“有。”她似乎在颤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这就......去拿。”
“要快!”说着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梯跑去,很快就到了二楼,身后传来女人尖利的嗓音,“就在你右手边那间屋子,门关着的就是。”
汪小敏的房间里面一片死寂。我把腰间的手枪拔了出来,女人哆嗦着把钥匙塞进锁孔,我实在无法忍受她由于极度恐惧和慌张以至于开个锁都很困难,直接将她推开,握住钥匙一扭一推,门开了。
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鼻而来。房间里面很黑,窗帘是拉上的。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女人把电灯打开了。
这个房间不大,里面的陈设很简单。阴暗潮湿的墙面上贴着过期的报纸杂志,杂志上的彩色画页给这个晦暗简陋的空间带来一丝生动的气息。
靠墙摆放着一张单人床,淡黄色的灯光下,一个年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他没有盖被子,身体蜷缩成一团。他的面部扭曲,脸色蜡黄,似乎正在遭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眼睛紧闭,他的嘴巴是张开的,嘴唇青白,口中涌出白色唾液和黄褐色的泡沫,黄褐色的泡沫顺着青白的唇角流下,在长满细密胡须的、青灰色的下巴上形成两条细长的黄褐色印迹;他的双手捂住腹部,手指显得惨白而瘦削,指节由于某种原因扭曲紧握成拳状。
他的脚上套着一双胶底的蓝色球鞋,球鞋看上去虽然破旧但是很干净;他穿着黑色长裤,双腿紧紧地靠在一起并弯曲着。就在他的嘴巴对着下方的床上,洗得发白的淡蓝色床单上有一滩发黄的印迹,床旁边的地面上也有一大滩混杂着食物残渣的呕吐物。
出于直觉,我感到他极有可能已经死亡,扭头对正躲在我身后,朝着房内探头探脑的女人说:“你不要进来,”说完,我极为小心、尽量不破坏现场地向他走去。
当我走到近前,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他死了。
床上的被褥叠放得很整齐,搁在床脚处。床头旁边有一张松木小书桌,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水杯,杯子里面没有水。
水杯旁边有一个贴着安眠药标签的白色小药瓶。药瓶外表干净清爽,瓶盖是旋紧的。我戴上随身携带的手套,拿起药瓶轻轻摇了摇,空的。看来他吞食了一整瓶安眠药。
桌子的右前方摆放着一盏式样极为简单的老式台灯,台灯没有打开。灯下有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纸页上留下几行字,内容如下:
馨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前不久我感到身体不大舒服,经常乏力,一干活就出虚汗,后来我找时间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很不好,我没有告诉你,免得你担心。担心也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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