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到六时,天边还未泛白,乌勒温城大门尚在紧锁,门外便满是十里八乡的村民,挑担推车,准备来城里或买或卖,或聘或工。城内,几条商业街的灯笼陆陆续续被撤去,劳碌了一夜的工人们疲惫得往家走去,早班工人也是接踵而至。“铛……铛……铛……铛……铛……铛……”随着六声悠长的钟声,六时到了,守门士兵齐用力卸下门栓,大门打开,村民们纷纷排队递交村里开具的身份证明,有序进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粮店、布庄、酒肆、饭馆、旅舍、磨坊、肉铺、杂货店、陶瓷店等等店铺,也都陆续拉开了推拉大门,整理铺面准备今日的买卖。
这两天对领主诺克公王来说是舒坦日子,自寒峰和乌柯到访后,他以礼待贵宾为由,亲自带着二人终日在城内玩乐,将布置会场之事全权托给了自己的三位礼仪老师,每天晚上天黑时才回城堡,查看下工作进度。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几个老顽固都是饿死事小,失礼事大的愣头青,加之此次来访的是邻国皇室,他们更是打足了精神,觉都不敢多睡,托给他们诺克是再放心不过了,正巧自己也可以待客的名义躲出去,不用战战兢兢得听仨老头训斥他何事失礼。
七时,一工人准时到了诺克的寝宫门前,向屋里的诺克夫妇两人道了声早,将热水、毛巾、面盆、杯子、鬃毛牙刷和净齿果碳等洗漱用具安放在门口,唱了声告退。诺克洗漱完毕,昨夜又是一场盛宴,拍了拍略有些晕乎的脑袋,诺克洗漱完毕,穿上一身白色绸缎便装,来到了庭院的演武场内,到时发现,寒峰和乌柯二人仍在切磋,俱是满头大汗。
演武场青石砌就,八角形状,长宽五丈,周边的架上满是刀斧剑戟等兵器。知晓二人习惯,早在前天晚上,诺克便托铁匠连夜造了两把二丈七长,酒壶口粗细的百斤精钢长枪。诺克吩咐手下搬来座椅,坐下饶有兴致得看二人较量枪法。
只见寒峰抽肘递手,或进或退,百斤巨物在他手中好似灵蛇一般,在巨大臂力的操纵下腾飞不止,枪杆或弯或直。突然,一个用力,猛前踏一步,枪头似弓身的腹蛇般疾冲刺去。见乌柯不慌不忙,枪杆一抬,轻一右抬,便将枪头挡了出去,两枪激擦,迸溅出些许火花。就这样,进退攻守见,二人转眼便过了几十合,不分上下。
诺克虽年近四旬,却似个孩童一般,倒坐椅子,双臂叠放在椅背顶端,垫着脑袋边看边笑,讲话间,走来一年约三旬,身形矫健的行者装束男子,向诺克躬身行礼请安。
“来啦。看看他们俩,芒铁,我是个门外汉,你来讲解一下。”诺克依旧头也不回,乐呵呵得看着二人较量。
男子点头答诺,观察片刻,回答道:“禀大人,此二人身手着实不凡,左边那位长发先生枪法凌厉,出手即杀招,防御似铜钟。但右边的短发先生,每每对手枪尖刺来都能恰到好处挡开,行动稳如泰山,出枪快如闪电。不过依小人愚见,若长久拼杀,长发先生恐体力先行耗尽,胜负难料。”
诺克咬着咬下唇,咧着大嘴,笑道:“芒铁啊,不愧是你,难怪边巡队都经常邀你去训教。直说吧,这二人枪法,比你如何!”
芒铁苦笑答:“禀大人,小人习枪三十载,但此二位先生,只能说,小人承认人外有人。”
“不怪,不怪。你是整个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手,也别自愧不如了你。”说着说着,诺克噗嗤笑了出来:“不过寒峰枪法竟不及乌柯,这我还真没料到,我一直都以为寒峰要更厉害一些。”''
听闻二人姓名,芒铁大惊失色,却又很快镇定自若,面挂微笑,双拳紧握,牙关紧咬,长出一口气后答:“大人,仅是枪法而已,炼气、断空、感息、呼吸法、活血术均未得见,听闻寒峰和乌柯二位大人还精通许多奇招异术,因此仅凭眼前事,实难断定二人高下。”
诺克傻笑着,歪了歪脑袋看向芒铁道:“你这是咋了?挺兴奋啊,要不要我让他俩和你比划比划?”
芒铁听言,喜上眉梢,长吐了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深拜向诺克,道:“我主如果愿开金口,实在是了了小人平生一大心愿!”
诺克大笑,瞅准拼招二人拉开距离的间隙,大喊示意暂停,后站立身来,介绍起了身边的行者:“哈哈哈,两位,我诺克你们了解,好吃懒做的痴汉一个,但站我身边这位,可是个重量级人物!乌勒温城首屈一指的高手,经常去边巡队施教的猛人——芒铁是也!”
“百兵押狱长——芒铁是吧。”乌柯擦了把额上的汗珠道:“竟在你手下任职,福气可以啊,公王大人。芒铁先生,如何,愿不愿意切磋几招?”
芒铁一脸惊愕,不想誉满天下的游侠竟如此好说话,不对,这挑战的请求还未出口,他居然先下了战书。得此良机,芒铁是舂米般点头。
见此情景,寒峰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小子,爱茬架的臭毛病是一点没变啊!先生,您可要小心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啊。”说完便将精钢长枪扔了过去。
不会手下留情?芒铁正心想着求之不得,便伸手去接那长枪,手掌抓住枪杆正中央,一声闷响,枪杆晃了几晃,冲击力道直把他震的一个后退,不由心中大惊:这二位竟用这等份量的兵器较量吗?本以为是木杆包铁,居然是纯钢锻造,这份量,太离谱了吧!
诺克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哈哈哈哈,如何啊!这是前天晚上特意给二位赶工出来的百斤枪,你平时耍得不过十来斤,这玩意儿,耍得动吗。”
芒铁一个咬牙,左手握紧枪身,右手紧抓枪尾,大喝一声,猛力一按,直把枪尖震得响磬般颤,呼呼作响。气沉丹田,挺胸收腹,气势活似石狮,大声道:“今日,得见炼气的鼻祖寒峰大人,断空的祖师克欧·乌柯大人,实在三生有幸,还请不吝赐教!”
说罢,两个前冲,一个健步,挺枪跳上六尺演武场,直冲乌柯刺杀而去。只见他出手如风,步伐如箭,一点寒芒闪过,枪如腾龙般直刺乌柯胸口。乌柯不慌不忙,握住枪头后五尺处,猛一抬手,挡开来袭,随即顺着对方枪杆踏步前冲,提枪刺去。
见对手近身格杀,芒铁重心后移,迅速后撤几步,两下便抽回长枪,一个后跳,对准角度,又是猛刺而出。
来来往往,枪影缭乱,转眼间二人便交手了十余合。拉开距离后,乌柯面不红气不喘。而芒铁的肤色却泛得赤红,但却不见汗珠,不曾粗喘。
乌柯心中暗笑:活血术吗?什么时候发动的,居然没点穴道,看来修习得相当纯熟啊。用了此法,难怪枪法愈加迅捷,若不是逞强用重枪,怕是实力远不止如此。
芒铁见乌柯一没用活血术,而没聚气发动呼吸法,脸色略为不快得问道:“大人,不是说好的全力以赴么。”
乌柯点头应许,芒铁随即又是腹蛇一般得刺击,却见乌柯抓住枪尾,将百斤的二丈七钢枪在头顶挥了个满圆,对准刺来的枪头狠狠去。
“铛……”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芒铁直感到双手麻木,毫无知觉,再看手中长枪,被扫飞了几丈高!旁边的寒峰见状,纵身跃起,于几丈高空接住长枪,轻轻落地,埋怨道:“乌柯,你这莽夫,毁到公王草木可怎么办。”
“哈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我这园子虽然雅致,但都是些地方草木走兽,没啥值钱的。”说着,诺克走到演武场前,朝芒铁挥了挥手:“喂!承认吧芒铁老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见胜负已分,芒铁朝乌柯抱了个拳,表示甘拜下风,不断赞叹着对方虽身形不巨,却有着拔山巨力。几人谈笑间,诺克的肚子闹了起来,才察觉尚未用早饭,便邀请三人同去商业街用饭,芒铁表示自己早已吃过,遂拜别了三人,朝监狱去画点。
三人有说有笑来到了商业街,诺克似个孩童般介绍着几年来乌勒温城的巨变,何处盖了新楼,何处浚了新渠,何处添了新街道,何处增了大医院,何处建了多少学校等等,不觉间来到了一店铺内。
“老板!北方的韭花酱,南海的熏鱼,沙漠的干果,坦塔尼斯的面条,赭松森林的松子,黄琴森林的白鸡蛋,还有咱们本地特色的葱香饼,可劲儿上就是了,这两位爷都是能吃五人份的贵人!”诺克一屁股坐在藤椅上,大咧咧得吩咐店家,伙计擦桌敬茶,而乌柯和寒峰则看着货架上来自天南海北的食材,感慨着乌勒温城发展之迅速。
不多时,饭菜上备,俩人狼吞虎咽,相比之下,不拘小节的公王倒是显得颇为优雅,邻座食客也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饕餮的二人。正在用饭时间,门外传来俩老头的寒暄声。
“老缶,你这是抢了钱庄了?这么多彩瓷得多少钱啊!”
“嗨呦,我说老竽头你说的啥话呀!这不儿子要结婚了嘛,我置办点好东西,可不能让亲家看扁了咱们哦。”
“这都是官窑出的好货啊,这些得小三万钱吧!”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你是不知道,昨天镇子里来了个大财主,那出手是真阔绰,我那张熊皮也就值三千钱,人家一出手就是七千钱!对了,他们说是要一路向乌勒温城,走一路买一路,估摸着今儿就到你们那个金水河镇了!你还不快回家准备准备!”
另一老头听完,赶忙收拾起担子朝家小跑而去,买瓷老头在后面大喊:“喂!那帮老爷说,他们是从什么森娅还是神雅过来的皇室老爷,别认错人了!”
听到这对话,寒峰差点把面条从鼻子里喷了出来,其他两人倒是颇为淡定。
诺克拿手帕擦了擦嘴,道:“有啥奇怪的,贵族不都是喜欢招摇过市,八抬大轿,豪车骏马,专挑贵的买么,又不是都像我这样喜欢步行出门的。”乌柯扒拉着松子,点头表示赞同。
寒峰拿纸巾擦了擦嘴,道:“二位兄弟,我有点事要处理,出一趟城去。”说完便急匆匆跑出店铺。
诺克一脸错愕:“发生啥事了,乌柯,你知道吗?”
乌柯也放下碗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种情况,可能是被骗子骗了钱,追骗子去了。鬼知道呢。”随即朝诺克摆了摆手:“老兄,我去趟东坦军龙甲营,有点事要办,你慢用啊。”
诺克点头,目送乌柯出门。想来想去,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各行政单位走一遭,训一训那些天天趾高气昂的老家伙。随即起身,到柜台付了一个银币的餐钱,又转身给伙计扔了一串铜钱的赏钱,大摇大摆得出了门。
话分两头,欧葛一行人已是到了裕方界下属的千野望道道郡处,距离乌勒温城也就百八十里的路程,但是大会要后天才正式开始,所以他准备将工作做得再充分些。偌大的旅馆,几十个房间,都被这一行人包了下来,门口立着个近丈宽,三丈高的巨牌,上面朱笔大写——森娅皇家行宫。
再看旅馆的大院子内,忙忙碌碌几十个,满是欧葛等人雇来的小厮劳力,院子里也是堆满了各色物品。这两天欧葛把除了苍冉之外的十几名随从全派了出去,到各镇子高举森娅皇室的旗号,大肆采购,并称森娅为了祖宗社稷和圭国携手共进,采购的东西也都纷纷运回千野望道郡的驻地处。这两天见了财神爷,可把旅馆老板乐坏了,一家人从早忙到晚得伺候几十人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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