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布帘,眼中倒映出了一幅诡异与和谐并存的场景。
一位高高瘦瘦的入殓师俯着身子,正全神贯注地给一具女尸缝合着四分五裂的身体。
他的动作轻柔而仔细,就像在给心上人缝制衣裙,不允许存在一丝一毫的瑕疵。
周默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阴阳相隔的两人。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位入殓师细心地缝制着这件魂魄的外衣。
缝合、清洁、化妆,有几分书生气质的入殓师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步骤,每一步都细致到了极点。
每做完一个步骤,他都会轻声地对尸体说上两句话,像是在抚慰对方不甘就此离开的灵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把女尸的衣服穿上后,入殓师才将始终盖在上面的白布掀开。
清冷的灯光打在女尸姣好的面容上,年轻的面庞似乎噙着笑意。
入殓师轻轻将尸体放到了一旁,等着明天推去吊唁厅。
“3排54号,姓名刘年富,54岁。”
换上新手套,入殓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周默闻言,转身朝停尸柜走去。不一会儿,他又推着一具尸体走了回来。
“周师傅,你还不打算下班吗?”
周默一边将尸体从尸袋里搬出来,一边问那位入殓师。
入殓师周臣拿起毛巾给尸体擦拭身体,继续重复之前的步骤。
“下不下都差不多,对于我来说,这里其实更像我的家。”他摇摇头,说话时手下的动作也没停。
“这话真吉利。”周默颇感无语。
周臣哑然一笑。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谁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命运,谁都有挥手作别的一天,既然早晚会来,为什么还要逃避死亡呢。”
“死人活人都是人,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没什么好避讳的。”
周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注意力全放在周臣殓容的手法上。
入殓师是一个让人感觉既神秘、又惊悚的职业,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阴冷死寂的停尸房里,忍受孤独与恶臭。
周臣是一个工作狂,全天24小时都待在停尸房。原本这里有一位老保安看守的,可自从周臣来之后,老保安就跑去看大门了。
于是,周臣这位让人又敬又怕的入殓师,便顺理成章地搬进了登记室。
阴冷的风在身边荡来荡去,周默心里没有丝毫的害怕,他一直坐在旁边,看周臣殓完一具又一具尸体。
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格,除了周臣每次叫号之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种诡异的氛围,换作旁人或许早就扛不住溜了。但这两人却恰好相反,似乎都很享受此处的安静。
工作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周臣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看向一旁表情呆愣的周默,问道: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还有泡面?”周默一晚上没吃东西,确实饿了。
“今天又买了一箱,你去还是我去?”
“那一起吧。”
“嗯……行吧,我也休息一下。”
二人洗完手,坐在工作室开始撕泡面。
五分钟前两人还在缝合填充一具被碾压过的尸体,五分钟后他们却有滋有味地吃起了宵夜,不得不感叹心理素质的强悍。
“周默。”周臣侧头,看着正在往嘴里塞面条的年轻人。
“嗯?”周默抬起头。
“想不想学殓容?”不等周默回答,周臣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
“记得我刚学法医那会儿,U.ukanshum年龄也跟你现在也差不多,那时候的我,就算是看见一条狗的尸体都有种呕吐的冲动,更别提让我解剖人。”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对死者和尸体的心理障碍。但你不一样。”
周臣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从一开始,你的情绪里就没出现过恐惧这种东西。无论是刚来殡仪馆时,还是现在。”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你如此坦然地面对这群令人作呕的东西。”
令人作呕的……东西?
听到这话,周默放下叉子,疑惑地盯着周臣笑眯眯的脸。
这可不是活人该说的话,更何况对方是一名入殓师,且此处还是停了一百多具尸体的停尸间。
“周师傅,什么叫令人作呕的东西。”周臣皱起眉头。
“抱歉,是我失言了。”周臣摇头苦笑。
“说着说着就跑题了。还是那个问题,你想不想学殓容?”
周默想了想,把头一摇。
“为什么?”周臣好奇。“我感觉你挺适合做这一行。”
“不好找对象。”
“……”周臣一愣,旋即一巴掌拍在小伙子后背上。
“你这小子,是在暗讽我还是一条单身狗?”
“哦?你还没结婚?”周默作出惊讶状,一副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模样。
“你这演技,假的过于逼真了。”
“去去去,赶紧回去睡觉。”周臣挥手开始赶人了。
周默几口吃完泡面,溜溜哒哒地走出了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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