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海水开始拉着福克斯号往海底沉下去的时候,梅梅尔号也被一枚305舰炮命中了弹药舱。
那以战争为燃索,以生命为燃料的爆炸,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烟花都要来得更加美丽和壮观……
直到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弗兰兹上校都依然在检讨自己,他承认这些日子的顺风顺水让他太过轻敌了,他以为那些商船都是温顺的任他宰割的猪崽,而他,则掌管着这些商船船员们的生杀大权。
可当自己的生杀大权被别人掌握的时候,他才终于醒悟——生命之重,他根本承受不起。
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自己的祖国击沉那些商船,然后把那些沉重的生命交给自己的祖国去承受罢了……
弗兰兹上校的生命在梅梅尔号那绚丽绽放的终末消逝了,失去了一切信念的水兵们拼命的想要逃离这最后的地狱,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绚烂的恶鬼吞噬,只有极少部分人活了下来,一脸无助的漂浮在海面上,眼巴巴的望着同样在下沉的福克斯号。
福克斯号,这位坚强的女士也终于是要支撑不住了。
她有着一群无比伟大的船员……你能信吗?那些在最底层甲板工作的船员们,为了船上的那些年轻人们,他们直到最后一刻才离开他们的岗位,而当理查德船长命令那些人离船的时候,海水都已经淹没一些人的大腿了。
当安德鲁看到这些看起来邋遢无比,浑身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的人从船舱里默默的钻出来时,他只感觉到了极度的震撼。
此时的海面上飘着8艘救生艇,除了一艘是梅梅尔号的之外,剩下七艘全是福克斯号的,福克斯号的每一艘救生艇上都载满了伤员,而那些坐在伤员身边的人们则是一脸的忧愁。
福克斯号正在迅速下沉,浪花在船体旁翻滚着,卷起了一堆泡沫不断的向外蔓延,一大堆杂物,木制品和其他可以漂浮起来的东西一会儿向船的方向漂动,一会儿又被浪花推了出去,大伙儿都想从那些杂物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可惜……
医用品一般都是被锁在医务舱的柜子里的,而那个柜子,和福克斯号是一体的。
为了给伤员们做临时处理,大伙儿不得不脱下自己的衬衫,还有背心……幸亏佣兵团的制服有配发阿拉比亚头巾,用这头巾来做绷带都不需要费力的去把衣服拆开来。
“嘿!小伙子们……你们做得……还挺不错。”
一艘救生艇从远处划了过来,看起来状态还行的莱顿露出一副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朝大伙儿招了招手。
“还行吧!我还以为我们都死定了呢!从这一方面来讲的话,我们做得确实还行!”
哈里斯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艘救生艇里,虽然救生艇的排凳硌的他背部很不舒服,但是谁又在乎呢?
哈里斯现在也是一名重伤员,在最后操作机枪的时候,他那架没有了冷却水的马克沁机枪终于还是炸了膛,一块飞溅的金属从他的手指一直划到了他的臂弯处,然后嵌进了他的大臂里。
现在他上衣的右袖子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而在救生艇上,几个年轻人正一脸麻木的在帮他包扎伤口。
莱顿的笑容稍稍僵了一下,这并不是因为哈里斯话语中的怨气——他当然知道哈里斯并不是在朝他生气——而是因为他的动作牵动伤处让他忽然感觉到背部一阵疼痛。
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掀飞,然后还是背部朝下落海……说实话,这让莱顿对现在的自己挺感到担心的。
“莱顿先生!您还好吗?”
看到莱顿来了,乔治一直很低沉的情绪稍稍的提振起来了一点儿,他挥着手臂大声问候到。
莱顿朝乔治摇了摇手便看向了乔治身边的理查德船长,他想跟这位船长打个招呼,可惜理查德船长正在和安德鲁说话,根本就不睬他。
“理查德先生,我们应该拿那些卡塞尔人怎么办?”
安德鲁一直在观察梅梅尔号那边的卡塞尔人,那些水兵们也正一脸麻木的在划着一艘小艇救援着他们落水的战友,而梅梅尔号,那艘船的下场比福克斯号可惨多了,远方那艘还不知道具体身份的皇家海军战舰一炮命中了梅梅尔号的弹药库,弹药库发生的大爆炸直接把那艘船炸成了两段。
卡塞尔水兵们活下来的人数少到可怜,明明他们只有一艘小小的救生艇,但对于他们的那些幸存者们而言,也可以说是偌大的了。
“你要是想的话,可以用步枪向他们射击。”理查德船长哼了一声。
安德鲁沉默了下来。
很快,步枪开枪的声音在海面上响起,人们顺着枪声看过去,他们能看到在梅梅尔号水兵的那艘救生艇上,那些可怜的水兵们正发疯一样从他们的小艇上仓惶的跳进海里。
“你疯了吗?”
乔治一脸震惊的拉住了正在开枪的安德鲁,大声的谴责道:
“他们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屠杀弱者可是非常没有荣誉的行为!”
“我并不觉得是这样,如果现在梅梅尔号还在,而且落水的是我们,我可不觉得他们就会放过我们……更何况刚开始我们向他们投降他们根本都不接受!”
安德鲁抱怨了一句,但在乔治的劝阻下,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步枪。
“不接受投降的是他们的长官!可你看看他们!他们中有人是军官吗?”乔治依旧在不依不饶的谴责安德鲁。
“刚刚被我打死的那个就是!”
安德鲁也有些恼火了。
“乔治!我不管你有着什么样的荣誉感,但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就在刚刚他们还杀死了我们很多的人,难道你忘了吗?难道那些人就白死了吗?难道那些人放下了枪离开了火炮,他们就不是敌人了吗?”
乔治无法反驳安德鲁的话。
真要说的话,他其实比安德鲁更加痛恨那些该死的卡萨。
从科伦莫来的年轻人们,这些人对于安德鲁而言也只是新认识的同伴而已,可对于乔治而言,这些可是和他一起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他们曾一起在山川游玩,在林中掏鸟窝,在金黄色的麦田里破坏庄稼然后被农场主拿着草叉追的到处跑,在雪地里分成两批人用雪球玩打仗游戏……
虽然后来他们分开了,身为子爵家少爷的乔治进了城,而乡下小子们却依旧是乡下小子,可是……那毕竟是他曾经最要好的伙伴们……
乔治揉了揉眼角。
“可他们是手无寸铁的人,安德鲁……”
“他们手无寸铁又如何?你已经见到他们手中有武器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安德鲁有些泄气的把手中的步枪扔进了海里。
“你应该好好的看看我们的伙伴们,他们中有二十三个人死了!还有十几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剩下的更是几乎所有人都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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