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一位面容惆怅的青年在书桌边小声吟咏。
旁边的同学放下笔,“李兄何故如此,作悻悻怨妇态?”
“《柏舟》之句,写出嫁女子在夫家欺凌受辱而无法归适,不正如你我夏人在西陆受夷人欺凌的种种不堪之事?”李植扼腕长叹,“我华族正统,睥睨天下数千万年,而今竟被西夷的奇技淫巧所欺,何其可悲!”
屋内学生皆沉默不语。
这两年来,从盎萨到高卢、从西汀到德勒,他们不仅见识到了西陆的繁华与先进,更是充分体会了被震撼和折辱的滋味。自古以来华族作为东陆的巨人,被西陆瞻仰了数千年,而直到近百年来宾主骤换,轮到他们体会下位的苦楚了。
“怎么能称蒸汽之力这等巧夺天人的设计为奇技淫巧?”学生之中有人不满,“我辈远渡重洋,就是要在陛下改弦更张、整顿国事之际,学夷长技以制夷!且不论蒸汽器械有何等昂贵珍稀,单是化铁铜金属之物、为百千人力之处,便也值得我们钻研其中。”
“纵使械力当得百千人,又有何用?”众人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武科学生傲然而立,“我华家武道、通天之术,如何当不得万人之众?大夏人才辈出,诸位又何必在此舍本逐末,徒然行无用之功?要我说,陛下根本不必对夷人之流自甘下位!论文,我辈有徐秉徐承之、魏观魏尔山,论武,自有常某和诸位同侪,今日困勉,不过是某些尸位素餐、马齿徒增之人,身居庙堂却满腹腌臜,弄得如此境地!”
“子芒谬矣。”魏观出言否定,“小可自是愧居此列,但大夏又有几人如常子芒如此神武?科举、武举之道,亿万寒生,几人叩门?蒸汽之械,不比一个常数常子芒;但推而广之,能抵千万人力。”
常数悻悻坐下。
“柏舟,柏舟,微我无酒,以敖以游!大夏差的哪壶酒,可不是蒸汽械物,而是教化之酿。”
“如今陛下改革变法,意不在器物,意在民智、意在制度。然今日仅仅推行西物便已如入泥沼,遑论革新大夏国风?”
魏观说着,伸手取来一份时报,展开在桌上,“即便远在西陆,洋人仍知大夏窘境,甚至比我们看的更加深邃。”
众人探首去看报纸内容,赫然看见一副讽喻漫画,图上大夏皇帝被画成木偶,提线之人操纵着其比划的手脚。
“蛮夷岂敢!”常数怒道,伸手欲扯报纸,却被魏观拦下。
“不得不说,如今大夏之疾,不在铁铜器械,在朝野之中。家严如今主持变法革新,此中之难,在下知晓。”魏观扫视众人,将各人神情纳入眼底,“诸君此行,不应是虚度光阴,亦不是兄弟阋墙,当须戮力同心,壮我大夏。”
“无需尔山多言,我们自然清楚今日要务,明日李兄等人就要入读昂萨学院,此行必当学成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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