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在养老院已经干了四五天,和一些同事也慢慢熟悉起来。现在大家聚在一起聊天,也不再有意背着谷雨。
这些养老院的护工,主要是农村的中老年女性和城市里的下岗女工。
几天下来,谷雨真心觉得这不是个好活。
一是工资低,一个月也就三四千块钱。护理能自理的老人还能好一些。如果是护理不能自理的老人,那就是个体力活了。
第二个原因,大家还是觉得护工是个低等的、不体面的工作。虽然书上教我们“工作不分贵贱”,但在现实中,如果有的选,大家谁也不想去干伺候人的事,更不用说天天端屎端尿了。用杨姐的话说,就是“有本事的谁干这个?这就是以前的老妈子啊!”
因为工资低又得不到社会的尊重,所以,这些养老院的护工平日里工作都是带着怨气。
周五,谷雨被临时叫到三楼帮忙。
三楼住的都是一些超高龄或没有自理能力的老人。有年龄太大下不了床的,有智力退化呆呆傻傻的,有中风后遗症行动不便的,还有一些患有你听都没听过的疾病的。
叫谷雨去帮忙,是因为三楼的一位护工大姐,昨天在搬动老人时腰部扭伤了,缺人手。
谷雨进到三楼一个房间,第一感觉像进了医院。
房间的一侧,靠墙平行摆着四张床。每一张床上都有一个老人。一个瘦瘦的女护工正在给其中一个老人喂吃的。其他三个老人,两个在床上躺着,还有一个靠在床头上。他们都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又空洞。
“等死”
谷雨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谷雨走到女护工身边,看她手里端的碗,里面盛的是像奶昔一样的东西,发绿。女护工见谷雨盯着碗看,说:“饭和菜拌在一起打的。”
谷雨看着那老人,他吃饭,哦,不对,那不能叫饭了,叫饭菜糊糊吧,尽管打成了糊糊,但他吃得还是又慢又艰难。护工是想着快点吃完,一次就往嘴里送一大勺,结果适得其反,老人更难下咽了。
这位三楼女护工端着碗,朝窗户努努嘴,对谷雨说:“马上啊,咱俩给那个大便。”
可能是吃得不舒服,也可能是吃饱了。老人咽下去一口后,就不吃了,糊糊送到嘴边,就是不张嘴。护工问:“还吃不吃了?”声音很大。老人没说话。
三楼女护工放下饭碗,拉着谷雨到临窗的床位:“先弄这个,他在床上拉不出来,每次都得搬到轮椅上。”又低声说:“王姐腰扭了,就是搬他搬的,死沉,一个人弄不动。”
三楼女护工过去,一把掀开被子。谷雨马上把脸扭到了一边。老人下面是光着的,裤头都没穿,赤裸裸的露着,屁股底下垫着尿布。
谷雨虽然照顾过父亲,但对于陌生男人,还是第一次直面。她脸色有些难堪。三楼女护工发现谷雨的异样,说:“这就不好意思了?这还没让你给他们洗澡呢!”
谷雨硬着头皮,和女护工一起,驾着胳膊,托着大腿,把老人挪到了床边的轮椅上。
给四位老人都吃完饭,解完手,打扫完卫生,又给其中一位中风的活动完胳膊腿。已经临近中午。谷雨和女护工一起下楼吃饭。
这位女护工虽然是第一次和谷雨一起干活,但好像没把她当外人。一边吃饭一边和她述说自己的“血泪史”。
“我也扭过腰,肌肉拉伤。在三楼干的,这都是常事。这活,我真是干得够够儿的。要是能找到其他好活,我早走了。到现在我男人问我,我都说我就给他们喂饭、打扫卫生。我都没敢说,我还要给这些老头洗澡。”
谷雨嚼着米饭,抬头看她。
女护工呼噜呼噜喝口汤,放下碗:“我第一次给这群老头儿洗澡的时候,和你今天一样,哎呀,真是没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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