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火化后,修静捧着骨灰盒回到村里。
家里没有男人,姐夫找了村里执掌红白公事的人,全权指挥丧事。
发丧当天,修静没有哭,她的身体像被点了穴,封住了,流不出泪。
她和姐姐被执掌丧事的人安排着,守灵、迎宾、磕头……她动作僵硬,但程序不能错,错了会被乡亲当笑话,能讲上一年半载。
已经初冬了,西北风吹到脸上,又冷又硬。天也阴阴的,没有太阳。
以前不常见到的亲戚都来了,还买的花圈,在家门口分两排摆着,每个花圈上有两条挽联,写着毛笔字。风一吹,簌簌地响。
街上传来一个响亮的哭声,越来越近。进了家门,修静看到,原来是小姨。小姨被一左一右两个妇女搀着,进门磕了头,没起身,小姨又抱着修静哭。小姨哭得鼻子通红,不停地拧鼻涕。修静让一起来的两个妇女把小姨扶到椅子上坐着。
村里的乡亲也都来送吊礼钱,二十、五十、一百不等。从早上到中午头儿,络绎不绝。他们先在账房那里记下名字和钱数,再进屋,对着骨灰盒磕头。一有人磕头,修静和姐姐也要磕头回礼。
下午出殡,整个过程,修静还是没哭出来。
因为掌事儿的人不停地来和她确认,下午的席地怎么安排,亲戚肯定要在这吃,那本家呢,是自己做一点还是也去饭店?去饭店的话,亲戚和本家都是一个标准吗?还有,吃饭的时候,你得和你姐姐去给大家敬酒……按风俗,亲戚走的时候,应该带一盒烟,是10块钱的还是20块钱的?诸如此类……
下午4点多钟,大伙儿吃完饭,陆续开始走了。
回到家,几个堂兄和姐夫开始拆灵棚,扫院子……
账房给修静交帐……
修静的堂哥包了200块钱的礼钱给掌事儿的人,是这一天的辛劳费……
等全部的人都走后,已经是晚上8点。
姐姐怕她害怕,陪她一起在家里睡觉。这几天,修静没睡过一天好觉。实在是太累了,她衣服也没脱,就在母亲平时睡觉的炕上,拽过被子,蜷缩着睡着了。
前半夜睡得很死。
后半夜好像是做梦了,但记得并不清楚。好像是和母亲一起去地里摘草莓。
闻着被子上母亲的气息,修静慢慢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糊中感到有人在屋里倒水、切菜,母亲总是起得这么早。她慢慢睁开眼,朦胧中发现那人是姐姐,不是妈。
她猛然想起来,妈已经死了,昨天埋在了村西头的小河边。
泪像黄河绝了堤,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拉过被子捂着脸,呜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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