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早早出发,驾驶着“石家庄”穿梭在这座陌生的小城市里寻找阿姊的痕迹,但是时过境迁,这次我没有像在济南时这么走运。
是啊…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么仓促的经过,又能在这座城市里留下什么呢。
我们一直找到太阳落山。最后把“石家庄”放在了一家修车店做简单的检修,这是牛叔告诫我的,他知道,我对修车一窍不通。也可以准确一点的说,我对车一窍不通。
于是牛叔在练车的时候就跟我说,长途跋涉,一定要避免车辆出现故障。
走出修车店后,我带着老曹在斜对面的一家餐馆里吃晚饭,想着明日的路程,盘算着身上还剩的钱。
出来花钱的速度超过了我的预算,我不得不开始思考,我是否需要在某个地方停下,攒一些路费?还是破釜沉舟,一路直奔阿姊的最终目的地?
我很犹豫,我按耐不住这颗急迫地想要揭开答案的心,又害怕太快揭开答案,而导致得不到完整的答案。
我就像一个拿着刮刮彩又不舍得刮开的赌徒。也许彩票对于人的意义,就在于它没有被撕开的时候,它在郑重的告诉着人们:你离你想要的生活之间存在的那种可能性,在此刻真实存在,它无视道德伦理,只宣告存在,这样坚守着,直到存在与否被公诸于世。
而体验这么一场内心中欲望的小狂欢,代价微乎其微,也许只需要一顿早餐钱。
想到这里,我有些失落,却又有些激动。
急于求成这个成语的诱惑力好像很大,它似乎触摸了成功,又肯定了努力,而它本身,却不是褒义词。有意思的是,它就像一只摇曳在湖面上的幽灵,远看有些吓人,待你走近看才发现,原来只是两支寂寞的芦苇。之前的恐惧、兴奋、好奇瞬间烟消云散,变得索然无味,只好弃之原路返回。
正在我自作多情的惆怅与纠结时,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吸引了饭店里人们的注意——从小饭店的门口,进来了两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一个光头男人瘦高瘦高的,一个有些矮,留着一个锅盖头,也许是衣服穿得有些多,显得有些臃肿,所以看起来有些胖。两人互相骂骂咧咧的,径直地坐在我们隔壁桌。
我没有多看,低着头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毕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我本能的有些害怕,怕一个无意的动作,便惹事上身。
老曹从上了饭菜之后就开始吃了,却没想吃得还比我这个心不在焉的人还慢。看着他细嚼慢咽的模样,我想不通,一个流浪在外的人,有一顿没一顿的,怎么会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时不时还会旁若无人的用手把沾在胡须上的饭粒拿下来,又放进嘴里。
此时隔壁好不容易消停会了的两人,在点完餐后,又吵了起来:
“我说了不要抢乞丐!你不听,这下触霉头了吧,车胎爆了,事也耽误了!”
“你脑子有病?你想嚷嚷得大街上人人知道?”
最开始发牢骚的是穿着臃肿的“胖子”,他对面的光头恶狠狠的回应着他,不过看样子自己也有些懊悔,又补了句:
“妈的,谁让他像捧宝贝一样捧着。”
“胖子”明显有些不服气:
“得了吧,我看你就是穷疯了。”
光头一听,两人立马又吵了起来。
我从最开始的轻蔑,到疑惑,再到震惊只用了短短几秒,而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让我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老曹如同疯了一般冲上去揪着对方的衣领,情绪激动地索要着他的包袱,对方一开始明显也被吓懵了,不过在反应过来老曹就是前天晚上他们抢过的乞丐之后,瞬间就怒火中烧了起来。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三个人迅速扭打在了一起,而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虽然我与老曹只接触了短短几天,但我已经打心里觉得他是我的朋友。瞬间的思考后,我毅然决然地投入到了这场“圣战”当中。
老曹年纪大了,明显也不是一个武林高手,所以自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而我虽然从小做惯了农活有些力气,但面对这些社会上真正好恶斗狠的人,也只有被打的份。
在我们扭打在一起的时候,饭店里的其他客人已经迅速散到了大街上为我们腾出场地,老板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掏出了手机。光头看着大街上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想着赶紧抽身,下手更狠了些。老曹显然是受不了这等毒打的,我用力推开与我缠斗在一起的“胖子”,正想叫住老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劝他算了,没想话刚说到一半,后脑勺便被反应过来的“胖子”用随手抓起的汤碗狠狠一砸,意识渐渐模糊之际,我看见原本已经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的老曹,突然又像弹簧一样冲起来抱住了准备离开的光头男的大腿。
倒下前的最后一眼,我隐约看见光头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这里的病房有些简陋,只有一张不锈钢的架子床,床头有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的木质床头柜,旁边是一根已经有些生锈了的用来吊瓶铁架子。
此时站在我床尾的,是两名警察——为首的一名,正是我与老曹去报案时在场的女警察,看上去三十多岁,如果从女人的角度上看,她算不上好看,但眉宇间的神气,让人情不自禁的生起敬畏之心,一看就知道是老百姓口中标准的警察同志的形象。
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本就不大的脑袋此时被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顾不上后脑勺的隐隐作痛,我有些狼狈的撑起了身子,向女警察问到:
“老曹怎么样了?!”
怕她听不懂,我又立马解释了一句:
“呃…就是那个像流浪汉一样的老人!”
女警察面色有些凝重,我预感不好。果然,她开口低声的说道:
“那个老人家情况不好,你是他的家人吗?”
我一听心里一沉,急忙追问:
“我是他的朋友,他怎么了?”
“朋友?”
女警察皱了皱眉,又缓缓说道:
“他被捅了三刀,前两刀是轻伤,致命的是最后一刀,在他的腹部划开了一道差不多三十厘米的口子……”
三十厘米?我对厘米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很长,来不及我多想,女警察又说道:
“这已经是一场严重的刑事案件,这边需要你马上录一个全过程的口供,如果你没什么大碍了的话,现在就开始吧?”
女警察说完之后便离开,留下她身后的警察坐在我的床边。录口供的过程,我完全心不在焉,全凭着本能实话实说,想到哪说到哪,以至于最后口供录完之后那位警察同志看着手里的口供记录频频皱眉,不过看我精神恍惚的样子,也没追究,让我按了个手印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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