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众人之中,只有两人未曾向张玄道贺,其中一人是遥坐于末席的王粲,另一个则是蒯良。张玄不禁有些好奇,这蒯良虽然暗中与自己作对,但明面上从来不显山露水,反而总是摆出一副谦和之态,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玄还在好奇,却听得刘表突然起身说道:“今次得以顺利攻下西鄂,一挫奸贼锐气,军师实是居功至伟。列位想必还有所不知,太初先生绝世之才,我向来仰慕,本就有意将舍妹许配给先生为妻,然先生却是国士之心,拜投我门下时便有明言,要待为我荆州立下功劳之后,再谈婚事。”说到这里,刘表停顿了一下,笑意盈盈看向张玄。
张玄顿时头皮发麻起来,当时他与刘表说这话本只是为之后发兵西鄂提前作个铺垫,也是有意拖延此事,谁想得到刘表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刚刚攻取了西鄂就把此事提到了明面上,还全然未曾和自己商量。
而刘表之所以如此急迫,一是本来他就有意借婚事将张玄彻底绑定成自己的左膀右臂,二来则是因为此次透过攻打西鄂的事情,已经让他对手下原本众人充满了不信任感,担心着若再不增强自己的实力,只怕很快就要被蔡瑁等人架空,所以也不和张玄商量就当着众人表明了态度。在刘表看来,婚事一成就可借助张玄之力,震慑蔡瑁等人的不臣之心,稳定自己统治。
张玄一面赔笑向刘表点了点头,正寻思如何应答,居于末席的王粲突然站起身来喊道:“主公且慢!”这一声直教席间众人猝不及防,大殿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分别望向王粲和刘表,静静等待着主公的反应。
刘表眯着眼睛望向王粲,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刘表心道,自己曾经有意将刘睿许配给王粲的事情虽然没有正式提及,但确实也曾和身边一些心腹之人征询过意见,这信息能够传递到王粲耳中,他倒并不惊讶,让他奇怪的是,回顾刚才众人的言行举止,这王粲突然发难,似乎是对自己今日要说这件事早有预感。刘表的眼神逐渐变得冷峻起来,扫视座下,看见了方才一直一动不动的蒯良,心里不自觉一紧,难道是他?
心中虽然狐疑,可转念一想,王粲文采当世知名,若是直接训斥,只怕有损自己爱才雅量的名声。刘表毕竟也是浮沉多年,这点城府还是有的,他表情逐渐控制恢复,露出了笑容。
“仲宣啊,你有什么话想说?”刘表脸上挂着笑意,心中却想,我之前又没有明说过要将妹妹许配给你,看你如何反对这桩婚事。
王粲站起身来,依次向刘表和张玄行礼后,沉定自若说道:“军师立志先立军功,再谈婚事,如此公心为先,着实令人钦佩。但西鄂不过区区一县之地,以此论功,只怕难以服众。何况如今交州牧张津仍肆虐于荆南,江东孙氏于东南蠢蠢欲动,此次为夺取西鄂,我荆州更是得罪了曹操,危机四伏之下,主公以微末之功,竟赏赐以宗亲婚事,依属下看来委实不妥,还望主公三思。”
这一番话说得道貌岸然,刘表却越听越是不舒服,王粲看似是在针对张玄,可什么“区区西鄂”这样的话听来,却几乎连着自己一道讽刺了。刘表忍不住说道:“仲宣啊,你文弱之身,不知行伍之劳,我不怪你,可若说此战之功甚微,未免让奋勇搏杀的将士心寒。我念你不在阵前,不明详细,就不责罚你了,可今后于军务上的事情,还希望你能慎言。”说罢就打算不理王粲,继续说结亲的事情。
孰料蒯良此刻突然站了起来,恭敬说道:“主公,子柔亦有话要说。”
刘表诧异看向蒯良,自从曹袁相争后一年多来,蒯良一直谨小慎微,谦逊敬上,更鲜有对军政之事主动发言的时候,想不到今日竟然跟着王粲在这件事上和自己唱起了反调。
“子柔,你……”刘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了。
蒯良低着头,看不见是什么样的表情,只听见他说道:“王粲虽然不通军务,.uukashum但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此番攻取西鄂虽暂解我荆州北面之危,然四境之内仍有不少野心昭彰之士,依属下之见,军师年轻有为,正该奋勇为主公多解烦忧,立下不世之功,也好叫世人再无异议。试想一下,若军师可再添新功,无论是破交州张匪,还是拒江东孙贼,想必不唯王粲,荆州境内再不会有何人敢于质疑。至于婚配之事,倒是不必争于朝夕,急于一时,还望主公鉴纳。”
蒯良这话刚一说出,就引来不少窃窃私语之声。
刘表脸色阴晴不定,他听蒯良的意思似乎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可他究竟是何目的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也拿捏不准。或许他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还想着利用太初为自己解忧?难道这件事真的是自己操之过急了么?
刘表还在寻思,一旁的张玄早已看得分明,王粲应该是被蒯良鼓噪着率先出来反对。他的反对自然不会影响刘表的决定,可如此一来蒯良之后的言语便站得住脚了,哪里有“世人异议”呢?王粲的话就是明证。这就容易牵引出刘表的犹疑。蒯良自然不愿坐视张玄一步步做大,如今自己不过攻取了西鄂,就已经位列蔡瑁之上,若是迎娶了刘表的妹妹,这荆州政坛还有谁能和自己抗衡?
但蒯良盘算的虽好,揣摩刘表心思也可谓恰到好处,但他哪里知道,张玄正不知如何推脱这桩婚事,既然蒯良送上门来,张玄也就顺水推舟,笑着说道:“主公,子柔先生的话,正合我心。”
刘表看着张玄,露出一副不解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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