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厨并没有看见管家的神色不对劲，还在接着说：
“日本鬼子这班畜生硬是灭绝人性。毒气弹一丢下来，空气中到处都是毒气，沾着就死，搞不清是什么毒气，又没有药治。管你男女老幼，好人坏人，没有逃得脱的，都遭了日本人的殃。”
他用手中的勺子把锅子敲得当当响
“真恨不得把那班日本鬼子杀了拿来做菜吃。”
管家被他敲锅子的声音惊醒，摇摇头：
“真是祸从天降，城里岂不乱成了一锅粥？”
“那可不。老百姓真背时，活着的人很多不敢出门了，有的人家全家都死光了，如果是单间独屋就把房子烧掉，如果不是单间独屋，就在屋里撒上石灰，把大门封死。到处是一片哭声，有些人家只好往乡下逃难。”
“这么严重了么？谁都不晓得自己沾了毒气没有？逃到乡下去不又把毒气病传染到乡下吗？”管家回答道。
“是说呢。听说要准备封城门了呢。真是不得了，前几天日本鬼子从飞机上丢下来一些衣服、鞋子、草席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人去捡，有的还抢了起来。周县长说日本鬼子会丢东西给我们么？不可能的。他组织了人马亲自带队去收缴起来把它烧掉，有的人还不肯上交，现在明白了，明白上了鬼子的当了，明白了周县长是一片好心。现在城里乱得不得了。刚刚听说常德地区的专员到县里来了，来协助县长处理这些事情。”
“专员来了吗？”管家心想终于听到了周礼堂的消息，他一定是陪专员在处理毒气弹的事情，这可是件大事，怪不得他会中途退席。
“专员来了有什么用？他又没带灵丹妙药来。俗话说水火无情，发一场洪水顶多把家冲掉，起一场大火顶多把家里的东西烧光，毒气弹却活活把人害死，比炸弹厉害得多。炸弹炸人，炸死了就炸死了，谁死了也不会连累到别人。毒气病就不同，还会传染，死了一个，活着的人更害怕，不晓得几时就会轮到自己的头上。”
管家听得心里阵阵发凉，大热天连汗也不出了，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着主厨说：
“这不是乱了民心吗？真不得了哇。造孽哟。日本鬼子硬是不得好死。”
“城隍庙、白云庵两个地方，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哪里烧香拜菩萨，有病就在那里求神茶神药。其实有什么用啰，老百姓也是没有办法。人啦，都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求神许愿的，没有用的。”
管家想走，却迈不动双脚，对主厨说：
“我听了害怕，麻烦你说点别的事情吧。”
主厨望了一眼脸色寡白的管家，连忙改口说：“好，好。”
可一下子却不知说什么好，安静了好一会，才想出一个别的话题
“夫人开始交代说天气热，晚饭可以晚点开，是吧？”
“随你便。”管家说完便走了。
他终于迈动了双脚，他要去喝一杯茶，找个地方静一下，看看能不能缓过神来。
天擦黑时，周寿山，云台夫妇已经上桌等着吃鱼翅了。云台先生问：
“新郎呢？”
周寿山呵呵笑着说：
“肯定在洞房里，新婚之日，洞房就是他的洞天福地。”
云台先生也笑着说：
“贵府的婚事也是新老结合呢。”
周寿山晓得他是指新郎白天根本不应该进洞房的，便说：
“年轻人嘛，随他们去啰。如今的社会也不能完全按照老规矩来了，现在都民国三十三年了，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现在不是兴什么行平等礼，结自由婚吗？我也只能新老结合，没让他们举行新式婚礼就算不错的了。”
“寿山翁说得很对，时代变了，老规矩也要通达权变。”
这时，佣人端上鱼翅来，每人一小碗。周寿山问佣人：
“夫人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