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莫琰的成人礼很快就到了。
那一天一大早,我被未央和莫夫人从床上叫了起来。
莫夫人是极其温柔的,见我赖床,只伸了只手进被子里,冰冰凉凉地滑过我的身侧,我一激灵,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莫夫人一愣,手停在了那柄鱼肠上。
那柄鱼肠静静地躺在我的被子下,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若不是她们先开了口,恐怕就不是我睁眼而是她们闭眼了。
我淡然地从床上翻身下来,忽略莫夫人那一脸的惊疑。她只微微一怔,也转过身来,手指握住我的衣衫扣绳,拨开我的手,一下一下细心地系着。,眼里的温柔仿佛春风吹皱的一池春水,让我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把我按到梳妆镜前,手指穿过我的乌丝,手执象牙镶金梳一下下在我的发间滑过,嘴里细细地哼着:"一梳吾家女儿天仙坠,二梳四方神明皆来陪,三梳好男儿与齐眉,四梳儿孙满堂孙福垒。"
那般细软的江南水乡调,那般眉眼含笑嘴着春风,那般细碎的人生琐事,无一不是我要的幸福。
我的心忽然也像那湖面上轻轻摇曳的树叶一般,兜着圈,画起了涟漪。
我终是忍不住,颤抖着握了她插在我发间的手指。她手指冰凉,有一瞬间的瑟缩,我轻叹一声,终于拉住了她整只手。
我没有转头,只盯了那模糊的铜镜轻唤了一声:"娘。"
她的手一抖,那象牙梳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叹息。
一直站在莫夫人身后的未央眼睛红红的,弯腰捡了那梳子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莫夫人的眼圈也泛了红,只是这是一个守礼持身的女子。她抬手抹了抹眼睛,闷声答了句:"哎!"
我笑看着镜中那张模糊而忧伤的脸瞬间美丽起来。
她依旧给我梳着发,我们不发一语,只是有种温馨却一点点地蔓延开去,丝丝缕缕。
正要替我束发,倒不是绾成成人髻,只是有句话叫"黄发垂髫",所以这里只是把孩子一样的垂发绾到面后而已。忽然想起莫琰说要做我的绾发人,开口正要问那孩子去哪里了,外面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敲门,说是皇上驾到,让我们出去迎驾。
莫夫人眼里是重重的疑惑。其实我也不懂,不过是两个孩子的成人礼,他来做什么?又不是皇子皇孙。不过我倒怀疑就算是皇子皇孙,又有几个在成人礼上见到他了的。
不过不管我们怎么想,到底是皇上驾到,我和我的这个娘还是迅速地跟着传话的小奴出去了。
长廊蜿蜒,夏日的荼蘼花大朵大朵地开在枝头,白得如梦似幻。
夏日就要结束了吧?开到荼蘼花事了。
君意的玄黑袍子折折叠叠地散在正堂的高座上。他一手执杯,轻轻地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堂内那些来恭贺我和莫琰的人都立在下首,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我和莫夫人赶紧跪在地上道:"臣(民妇)迎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君意看着我垂下的发丝道:"原来凤仪还没有绾发啊,也好,不知朕有没有这个荣幸做凤仪的绾发人?"
我一怔,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怔。
可是,君意说完就起身向内堂走去。
石公公跟在后面一个劲儿地给我打眼色叫我跟上。
我回头看了一眼莫琰,只得提步追了上去。
依旧是那象牙的镶金梳,君意十分认真地仔细瞧着我的头发,小心地将头发捏到手上。只是,几次都拉得我的眉毛都皱到一起成一个大大的川字。
君意有些不满意地低哼了一声:"你给我忍着点,那个……朕……"
我微微一笑,其实,皇上你有这个心意我又如何会疼呢?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皇上才把我的髻子松松垮垮地弄好了,我对他一脸苦笑:"皇上,你要离儿这个样子去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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