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擦了擦口水,说道:
“哥,鸡腿能给我不?”
炎腾笑着摇摇头,掰下一个鸡腿,递给了那个蓬头垢面,淌着口水的小馋猫,接过鸡腿后,不等炎腾的“慢点吃,小心烫着”说完。
他一口咬下,烫的浑身打了个激灵,看的炎腾倒抽一口冷气,没有半点废话,只是忍住心疼,赶紧转身不看。
炎欢,吐出舌头,用小手使劲扇风。
歪着脑袋,狠狠吹了吹鸡腿的热气,稍等片刻后,双手握住鸡腿,一口,两口,整个鸡腿,瞬间就给他啃完了。
真饿坏了!
炎腾掰下另外一个鸡腿,递给他后,蹲下身,帮他抹去嘴角的油汁。没来由的,炎腾有些心酸,转过头,悄悄抹了抹脸。
几年前,炎腾也五岁。
他爹炎洛山,也曾为他擦去嘴角的油渍。
那时候,还没有弟弟,他爹常年在军营,极少归家,小小的炎腾,总是坐在山头,等着,盼着,他爹回家。
那时候,他对爹的感情很复杂,有爱,有恨,他恨爹自私,抛下他们娘俩,非要去风字营,做什么狗屁倒灶的执旗手。
至于爱,他也不懂,大概就是那份发自心底的盼望,让孤独的自己,感到怀念吧。
每次炎洛山策马归来,在夕阳下,望到那个小小的孤独身子,站在山头看着自己,炎洛山都会红了眼,侧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炎洛山最难熬,同时也最享受的就是在家里的这段时光,炎洛山这个睥睨战场,九死一生的汉子,就会吃足了苦头。
他知道,儿子对他有怨气!
小炎腾,若是有聊天的兴趣。
“姓炎的!你在外边有没有想过我?”
“我……”
“哦,这么犹豫,那就是没有了!啧啧,厉害厉害,不愧是十八老字营的执旗手!”
“……”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姓炎的!”
“嗯?”
“信不信我一脚,给你踢成大猪头?”
“爹信啊。”
“你不信!”
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揍。
炎洛山就会被揍的鸡飞狗跳。
……
炎腾心情好的时候。
“姓炎的,你见过雪不?”
“嗯。”
“见过啊,下了雪,一个个山头,就像一个个的大白馒头,可漂亮了,你长大了,你带着爹去看,好不好?”
“不带着你,就像你不带着我一样!”
说到这里,炎洛山就会踩着猫步,悄悄的跑开,他知道,儿子提起这个话茬,他离挨揍,又是不远了。
……
只有在炎洛山回营的时候,炎腾才会骑在爹的脖子上,送他一程,把小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一言不发,就是轻轻抽着鼻子,也不哭出声。
然后,他一等几年。
每天坐在山头。向北望去,怔怔出神。
后来,就是两个孩子,等着他爹。
最后一次见面。
炎腾十二岁,炎欢五岁。
那次归来,炎腾看到他爹的脸上,新添了几道狰狞的伤疤,听说是,离阳边疆已有战事,柳青山的大军,在鱼池口被围困。
他的爹,只有一天探亲的时间。
今晚归家,明早出征。
听到这个消息,哥俩沉默不言。
……
一家人,分别前,来到家乡的集市。
集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炎洛山瞧着两个如同小乞丐的儿子,一阵心疼,一手牵着粽马,驮着两个儿子,一手牵着一位妇人,来到一家布店,打算给他们置办一些新衣衫。
大概是穷惯了,她没有去选布料,而是将本就不多的银两,留给这俩孩子,从没见过新布料的哥俩,在去摸那些布料前,两只小手,都会不停的使劲擦袖子。
炎洛山坐在门槛上,单手撑着下巴,始终看着孩子们,神色安详,眼神温暖。
许久后,炎腾叹了口气,拽着选好布料的弟弟,在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炎欢一阵失望,但还是放下了那块价值不菲的华贵布料,随后对炎洛山满脸无奈道:
“我俩没喜欢的呀。”
这俩孩子,懂事的都让人心酸,他们的娘亲,亲自过去挑挑拣拣了两块普通的布料,转身对哥俩笑道:
“这些布料怎么样?”
炎腾有些脸红。
炎洛山,轻声道:“银子够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