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仓促,众官兵惊诧万分,见一少年书生,似无缚鸡之力,身着粗布长衫,倒提着杆长枪,行走间步履懒散,殷殷血迹顺着枪尖拖出的划痕淌到地面上,慢慢的渗入到砖缝里。
众人相顾骇然。
少年书生从容不迫走向手执刀枪的官兵,食指与中指夹着白色纸卷,青烟袅袅,不时吸上一口,吐出烟雾。
官兵惧其威势,皆向后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少年书生把纸卷凑到嘴边,深吸了两口吐出浓烟,再将手中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站至高处,环视众人高呼:“国之将倾,家能安否?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乎!”
声音洪亮响彻天际,四下里鸦雀无声。
少年书生继续道:“我知你们所想,无非是城门开后,如何保住身家性命,如何护得妻儿老小?”
百姓与众官兵们闻言,有人手足无措,有人随声附和,乱作一团。
少年书生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高声道:“我与大家所想一样,我也怕死。”
话音刚落,一片唏嘘声传来,众人均是不屑。
少年书生毫不理采,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怕死难道就能不死吗?”
一句喝问,使得四下里安静无声,道理虽浅,却直扣人心。
少年书生又问:“有匪盗叩门,你等愿开否?”
少年书生见众人无语,用长枪指着城下元兵:“同样道理,现在城外站着一万强盗,太守罗远道想给他们开门,所以……我把他杀了。”
“我虽怕死,但不会伸颈待戮。我会拿起手中的刀剑和他们拼命……我们世世代代躬耕于此,辛勤劳作,挥洒汗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与我们的血脉相融,而今天……强盗们要占领这里,要用我们的鲜血把这片土地染红,要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奴隶,要让我们的妻女成为他们的玩物……你们同意吗?”
“不!”众百姓与官兵情绪高昂,无数嘶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出奇一致的响亮。
“所以我们别无选择,我们要反抗,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我的双脚也会牢牢的踩着脚下的土地。让企图侵占它的强盗付出血的代价,北晋虽然亡国,可是我们不能做亡国奴……”少年语调高昂,言毕环视城上守军大声问道:“如若我能保住百姓性命,你等愿随我一战否?”
“愿战!”
“愿战!”
众人的情绪被点燃了,山呼海啸般以愿战呼应,并拥其少处为首。
元人一万兵马在城外叫嚣后攻城,被城上抛下的石块砸得人仰马翻,扔下三千多具尸体,远远的扎下营盘。平山城内冲出一队人马,迅速打扫战场,顷刻间三千人的兵器盔甲被扒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有些元兵衣衫也被扒去,留下许多光溜溜的尸体。
元军将领看到这一幕,勃然大怒,指挥大军攻城。
平山城大门紧闭,骑兵本不善攻坚。几次强攻后无果,一万多骑兵仅剩三千,只得派快马求援。
蒙阔台长子蒙罕领三万大军前来,号令在城下扎营,不急进攻。将先前指挥不利的元人将领抽了五十鞭子,大骂其愚蠢。
当天夜里,平山城门大开,城内冲出千余头疯牛,尾挂鞭炮,直奔营地,周围锣鼓声大作,喊杀嘶吼混作一团,元军仓促应战,黑夜之下分不清敌我,大都死于铁蹄之下,战后盘点,三万大军折损八千,随军辎重粮草被烧得一干二净。
翌日清晨,城上射下一箭,箭上附书:贵军远来劳顿,我郡虽小,却属礼仪之邦,送牛千头,犒赏尔等,望诸蛮夷焚香祷告,沐浴更衣,等吾来取尔等项上人头。
蒙罕把书信撕碎,Uw.uknsh.遂命大举攻城,大战三日后,损兵一万七千余,城未破。
蒙阔台听闻奏报,脸色铁青,点兵七万,拨于蒙罕调度,并命随军将领给蒙罕带去四个字:不破不归。
蒙罕平时最得蒙阔台器重,明其用意,如若平山关弹丸之地无法克之,何谈日后执掌大元帝国。
七万援军到来,与一万残兵汇合,整整八万人马,声势浩大,蒙罕再不敢大意,仔细勘察平山关周边地型,指挥兵马,决定先占至高点,后攻平山关。
平山城依山而建,山势外围陡峭,内部平缓,时值寒冬,八万大军被蒙罕分作两路,二万骑兵在城外佯攻,六万步兵轻装简从,由一处不算陡峭的山势攻占山顶。
登顶未至,无数巨石滚滚而下,蒙罕见势不妙,急令撤退,六万元军,不足八千活命,蒙罕重伤。
消息传回元都城,蒙阔台闻之色变,亲率大军十万,浩荡而来,加上先前剩余残兵,大军总计十二万之众,围困平山城。
那些从平山城流离而出的百姓每每讲到此处,无不潸然泪下,衣襟尽湿。
历经大小数战后,平山关七千守军所剩不足六百,地道凿通后,少年书生为阻元军,率六百残兵死守平山关。
直至平山关内百姓安然撤离,少年书生不知所踪……
残破的城墙标榜着曾经的浮华,改投新主的官员们吹嘘着往日的荣耀,然而,北晋已经渐渐淡出了历史的册页,只有关于那位少年书生的传说仍在流传。
有智者曰:此子大智大勇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