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子时。夜晚黑的正浓,一个处于西北内陆群山环抱之中的小山村。四间石板房矗立在黑暗中。靠西的是间偏厦子,那是伙房。伙房东边是堂屋,堂屋的东边是两间隔开的里屋。朝外的那间屋里,煤油灯正亮的通明。
灶房里,也烟火正旺,两口大锅同时燃着大火。
一口烧水,一口煮剪刀。
里屋,一个年轻的女人正躺在床上,手紧握着床沿,叉开俩腿,头上冒着汗。
一个老妪站在旁边抓住女人的手,叫:“使劲,再使劲。”
一个羸弱的女孩端着盛满温开水的木盆摇晃着走进来,放下后看了眼,又忙去了。
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而降,映在窗户上。
屋里年轻的女人猛地一惊,一个黑色长着稀疏头发的头颅便从女人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再使劲。”老妪在边上催促着。
女人闷哼一声,咬着牙,将腿顶在床头,身子猛地一缩,于是整个婴儿便掉在床上。
“剪刀。”小女孩急忙把煮好的剪刀递过去。
一剪子下去,脐带线便被剪断了。
婴儿哭了起来,声音并不大,像是孩子哭累了后发出的吭哧声。
老妪把婴儿嘴巴掰开,看了看,然后将婴儿翻过身,朝屁股上猛拍一巴掌,声音于是大了一些。
“水。”女孩端过来一个大盆。
“洗洗。”于是,女孩接过婴儿又蹲下去。
婴儿在盆里半睁着眼,像是不忍心看这个新奇的世界。
“小被子呢?”老妪接过女孩洗干净的婴儿,问道。
“这儿。”床上躺着的女人虚弱地伸手指了指柜子。
女孩走过去打开柜子,把小被子递了过来。
“是个带把的。”老妪将包好的男婴递给女人。
女人接过孩子后,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低低地说:“有后了,有后了。”
“是啊,狗日的桂娃子福气大。”老妪说着将女人身下沾血的稻草撤了出去。
“也是托二娘的福,否则还真不知道咋办呢。”女人感激地对那老妪说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把你娘身子擦干净了。”老妪笑了笑说。
女孩爸开水烫过的毛巾抖了抖,展开吹了会儿,然后轻轻地擦拭着。
老妪把放在一边的胎盘用包了起来,朝床上的女人问道:“桂娃媳妇,有闲罐子吗?”
女人摇了摇头。
“那就直接埋了吧,埋到树底下。”
女孩懂事地接了过来。
屋外传来一阵挖地的声音。没过多久,声音便停了下来,但女孩并没进屋。
女孩正在伙房里忙着做荷包蛋,煮好后,盛了满满两大碗,然后端了出去。
一碗给娘,一碗给了老妪。
女孩在旁站着,忍住嘴里的口水,看着床上躺着的婴儿。
饭毕,女孩又去了伙房忙活着。
终于,伙房里的灯火熄灭了。
“二娘,躺着歇会吧。”女人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老妪打了个哈欠,摇摇头。
女孩还是坐在床边,看着皱巴巴的婴儿脸。
三人一时无话,房里只剩下煤油灯的火苗一跳一跳地亮着。
窗外,鸡叫传来。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屋里也朦胧着。女孩走到灯跟前,扑地一声吹灭了。
“这娃,二婆还在呢。”
“没事,女娃娃就得这样,该知道日子咋过。”老妪脸上带着笑。
“这苦日子过得,连带让娃也受罪了。”女人脸上带着伤感。
“桂娃子也该回来了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遭罪吧。”老妪同情地说。
“唉,去年秋收就走的,说是过年回来,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他在外干啥。不过,男的圈在屋里也不像话。”女人的话多了起来。
“我看他就是个二流子。亏你当时还要死要活地跟他。”老妪有些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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