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上海兵们的工作、生活,都处于一种常规的,往复循环的状态。除了姬季远和富方正是常日班,其他人都是三班倒,因此宿舍里一直是无法住满的,而姬季远自从,很快熟悉了手术室的各项工作后,晚上急诊便成了他的专利。四六九是部队医院,当兵的都经过严格的体格检查,都是身强力壮的,因此严重的病例很少,一半以上的手术,都是阑尾切除术,有的医生几天才捞到一次手术的机会,像胃切除这算是大手术,医生们明里不争,其实暗里都在抢。到了值班那一天,有急诊,摸摸病人肚皮,在右下腹麦氏点(盲肠、阑尾的位置)摁一下,突然一放,问病人痛不痛,病人说痛就验血,这就叫反跳痛,是急性阑尾炎的症状。白血球总分出来,白血球一万零三百,中性细胞七十二,“亚急性阑尾炎,叫姬季远,手术。”于是总机班就去一楼宿舍叫了姬季远去术前准备,反正四大职能全包了,最后站在手术台上,配合手术。干完了,推病人回病房,收拾手术间,回去眯一会眼,就又要上班了。这样的工作,每周都有一、二次,姬季远任劳任怨地干着,平时的重活、脏活、累活他都抢着干。因此不多久,他就博得了手术室全体人员的好评。
有一天晚饭后,只有姬季远、阿毛、牛鼻头、土产在宿舍里。
突然,李洪才捂着鼻子进来了,一进门他就放开了捂着鼻子的手,“我被打了。”鼻子里流着血。
“谁?”姬季远问道。
“传染科的三个病号!”
“去!”姬季远拿起一张椅子,高高地举起,使劲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椅子散架了,他抓起一根带靠背的椅子腿。
牛鼻头和阿毛也各自抓起了一条腿,这时土产人一闪,没有了。也不管这些了,姬季远领头冲出门去。
“要见血,一定要见血!”李洪才捂着鼻子在后面追着,叮咛着。
传染科在院外,出了后门约半公里外的一个小院里,其实也就住了几个小PT(GPT略高一点)的慢性肝炎的病人,和几个菌痢的病人。李洪才被派每天送三顿饭,它本身到休养灶就不愿意,因此态度也不好,那三个肝炎病人,记恨了他,就躲在转角处,突然冲出来打了他。
后门上了锁,姬季远转身往前门跑去,另二个人拎着棍子紧跟着,李洪才单身一人去了休养灶,大家心里都很过不去,现在又被打了,这还了得。
前门的大门也上了锁,但旁边的小门却开着,正当姬季远要冲出去的时候,发现门当中堵了一个“人”。
“你们干什么?打架去?”门当中那个“人”发话了。
“干什么?我们的人被打了。”姬季远高声地顶着。
“你们先回去,院里会处理的。”这时才看清楚,那个小不点的“人”,竟然是政治处的李干事。
“不行,我们先打了,你再处理吧!”姬季远说着便用手拨着李干事,让他让开!
“这是部队,你以为马路上打群架啊?”
“不管,我们上海兵被打了,必须打。”姬季远寸步不让地争辩着。
就这样,一个不让过,一个非要过,争了个不休,但姬季远又不能同李干事动粗,而李干事双手死死地抓住了门框。
“小姬,怎么回事?”崔主任来了,他后面跟着董士产,姬季远明白了,是土产喊来的李干事,李干事又让土产去叫来了崔主任。这个投机分子。
“……”姬季远在直接领导面前,没法说话了。
“你们先回去,放心!小李不仅是你们上海兵,也是我们四六九的兵,怎么能让人打,这事一定会严肃处理的。”
“嗯!”姬季远答应着,带着牛鼻头、阿毛走了。
三个打人的是三个老油子兵,都是工程兵,来住院基本是为了逃避繁重的劳动。医院把这三个人驱逐回部队,并发了公函,要求对方部队必须严肃处理。李洪才心里平衡了,这场闹剧也谢幕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今天院里安排了军训,项目是游泳,但因为是星期天,所以是自愿的。姬季远、李洪才、富方正、诸国平去了,其他人对游泳没有兴趣或正在班上,也就没去了。
地点是付家庄海滨浴场,卡车沿着长江路一路往东,在解放路右转,很快就到了两山夹峙的一条路,姬季远感到这路有点熟,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因为那天被枪追打,落荒而逃的不正是这条路吗?一会儿便到了付家庄浴场。
疗养院在海滩上有两间房,分别是更衣室和淋浴房,四六九的人都可以用。
海滩上挤满了人,海上拦着二竖二横四根禁区绳,两根竖绳之间的距离约有五百米。第一根横绳距岸边约一百米,第二根横绳距岸边约一百五十米,横绳上交替的红白三角旗,在阳光的映照下,分外引人注目,在第一道横绳与第二道横绳之间,有几艘救生艇在来回巡逻着,抬头一看,三座海岛嘿然耸立在海上,最近的那座岛,似乎就在鼻子底下。
“这岛有多远?”李洪才问。
“三公里。”姬季远回答。
“没有!”李洪才指划着,“不可能有。”
“望山跑死马,几个人都说是三公里,应该没错。”
他们都是参加过“横渡黄浦江”活动的,但只有一公里,这三公里确实是个挑战。
“怎么样?游上去玩玩吧?”诸国平试探着。
“不行,今天不行,需要作一些准备,听说每年都有想游岛的人失踪,尸体也没找到,因为岛前有一股强大的海溜子,很急,一不小心便会被冲出海口。”
原来姬季远刚才失踪了好一会儿,却是打听到了这么多的信息。
“下水喽!”诸国平一个标准的跳水动作,窜入了海里,因为他看到离岸五米,水都到胸口了,这水深着呢。
姬季远下水后,发现水特别冷,大约只有五、六度。刚刚站在暴晒的太阳下,满头大汗,一下子进入如此冷的水中,很不适应。其实这也是深海浴场的特点,它一年四季水温相差不多,因为水一直在循环,同营城子的海域完全不一样。
水下的人游不多久,就会上岸坐一会,喝喝水,想在水里呆长时间的人,是需要坚强毅力的。
涨潮了,只见一排又一排的海潮,卷着白色的浪花,一浪又一浪地向岸上卷来。姬季远他们几个在距岸五十米的地方,迎接着一排又一排的海浪。一排海浪过来了,一下子把他们卷到了浪尖上,足足有二米来高,浪头过后是一个深沟,这浪有多高,沟便有多深。浪一过,他们便一下子摔进了四米深的海沟,接着后面跟着来的海水又把他们掩埋了,他们奋力地踏着水,慢慢地浮到了原来的海平面,可刚想喘一口气,后一排海浪又到了,他们又被抛上了二米高的浪尖上,然后又摔下了水沟,他们终于体会到什么是风口浪尖了。他们纵情地玩着,剧烈的运动,给身体带来了相当的热量,因此也没有感到很冷。渐渐地,海面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几乎就剩他们几个人了。这弄潮是需要较强的游泳功底,因为海浪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弄潮儿就越来越少了。
岸上有人挥着一面小旗,是在召唤他们回去了,几个人玩得酣畅之至,余兴未尽地回到了岸上。
星期一下午,正在政治学习,手术室六个人,在讨论着解放军报社论,快下班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嘈杂声,随着不断传来的七里啪啦的,登楼梯的脚步声,接着便有大批人员来到了手术室门前。
原来沙河口火车站前广场上,有两帮人意见相左,便争辩起来,人越围越多。正吵得激烈的时候,有人往中间扔了个,拉了线的手榴弹,“哇!”大家转身往外逃,七秒钟,这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如果就地趴下的话,就不会有很大的后果,但没有人有这个意识,“嘭!”手榴弹炸开了,一下炸了十多个人,其中一大半是小孩,沙河口火车站离四六九仅一公里多远,这不,一下子全送来了。
轻伤的,都在接诊室进行清创、缝合、包扎,三个重伤的,都抬到手术室来了。
其中有一个弹片从背上射入,刚刚穿透胸腔,但没有伤及肺叶及大血管,取出弹片后,作了气胸的后续处理,送了病房。
一个小孩弹片射入臀部,距离坐骨神经仅零点五厘米,还好,如果伤及坐骨神经,那这条腿就废了。
最重的那个小孩,只有六、七岁,三颗弹片都从腰部射入,并都穿透腹膜进入腹腔。从前面切开下腹部后,发现小肠已穿了七、八个孔,一个肾脏也射穿了。六个多小时过去了,三颗弹片都取了出来,后腰部及小肠上的弹孔,也进行了扩创、清洁及缝合,但孩子的生命迹象却越来越弱。血压在持续下降,尽管一直输着血,但没有恢复的迹象,心率一开始很快,但很弱,逐渐开始缓慢,最后终于停止了。孩子叫什么名字,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先送太平间。
姬季远用床单把孩子裹好,一手抄在脚弯,一手抄在颈部,抱起了那个孩子。
“咕噜噜!”孩子发出了一声怪叫,吓得大张、刘护士、李护士一下子逃出了手术室。
应当是孩子的喉咙里有一口痰,身体一弯,肺部的气体被挤出,所发出的声音吧!姬季远如是想道,他抱起孩子,看着那三个在远处窥探的同事,他换了鞋走出了手术室,那三个同事远远地打着手电跟着。夜已经很深了。太平间在医院的最后面,一路有近百米的碎石路,姬季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每走一步,那个孩子的喉咙,便发出一声“咕噜!”声,三个同事,更害怕了,她们打着手电,跟得更远了。姬季远走到太平间门口,两个手臂已经从酸、麻,到快要抱不住了。没有路灯,他只能等着那两支越晃越近的手电。
太平间门打开后,姬季远把手上的孩子,放到了停尸床上,但手臂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手一松,孩子在停尸床上翻了一个身。
“咕噜噜!”孩子发出了很响的一声咕哝!
“哇!”“妈呀!”三个同事拔脚往外逃去,把姬季远一人扔在太平间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了灯,锁了门,往黑暗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去。
姬季远开始迷上篮球了,在学校里他个子不高,文革前他还不到一米七,可入伍才半年多,他已经长到一米七六了,打篮球有了一定的优势,因此他晚饭后几乎一直泡在球场上,直到天黑,球场上的人都走尽,上海兵里除了他,没有一个喜欢篮球的,因此他结识了不少病员朋友,其实四六九很少有重病人,所谓的住院病人,也大多是一些可住可不住的,什么坐骨神经痛啊,什么胃酸过高啊,什么胃肠轻度溃疡啊。但由于每天蹦蹦跳跳,姬季远似乎长得更快了。
“肖姬,能不帮个忙?”李春暖问道。
“什么忙?您说。”
“我家老头支农去了,我两个小孩,你能不每个礼拜带他们去洗洗澡。”因为医院规定每周洗一次澡,女同志周四晚上,男同志周六晚上。
“行,没问题!”
周六晚上,姬季远来到李春暖家,李春暖的爱人是一内科的主任,其实并不老,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在东北,女同志都喜欢称自己丈夫为“老头”,这在上海是犯大忌的,东北人希望把人说得越老越好,以便得到尊重,而上海人却是希望把人说得越年轻越好,也以便得到尊重,这便是两地文化的一个重要的差别。
两个小孩有七、八岁,一个叫柳利,一个叫柳苏,一对双胞胎。老大柳利,脸部表情较少,老二柳苏,两个大眼睛,很能传神,更讨人喜欢一点,尽管脸上有几点雀斑,但并不影响他讨人喜欢的模样。
两个小孩都在哭,李春暖在一旁哆哆囔囔地絮叨着,姬季远还没有问,李春暖先说上了。
原来几个院领导的小孩都上着中学,这些天喜欢上足球了,天天晚饭前后,就在家属区踢足球,刚才柳苏、柳利走过,柳苏被足球踢脸上了,柳利为弟弟上去说理,还被他们打了。
“这不,我家厨房的玻璃,都被踢破了两块了。”李春暖哆囔着。
“都有哪几个人?”姬季远心不在焉地问着。
“有孙副院长的儿子,张副院长的儿子,还有杨副院长的儿子。”
姬季远带着两个小孩走了。
过了两天,这三个院领导的大男孩,又在家属区踢足球,从墙边闪出了几个人影。有三个人揪住了这三个院领导的小孩,有一个人过去捡回了足球。最后闪出了姬季远,他接过土产递来的球,看了看,是一只排球,他望向牛鼻头、阿毛、富方正三人揪住的三个大孩子,伸出右手,弯了弯右手食指,三个人把那三个大孩子,推了过来,三个大孩子不知他们要拿他们怎么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为什么在家属区踢球?那么多小孩,踢伤过几个?”
“没……没有踢伤。”孙副院长的儿子争辩着。
“明明踢伤了,还打人,一人三个麻荔子!”
牛鼻头、阿毛、富方正三人屈起了食指用关节部位,敲打了三下头部,这在上海叫麻荔子,是教训小孩的主要方法。
三个大男孩,痛得直咧嘴,但没敢叫。
“这是排球,又不是足球,不禁踢的,我没收了,以后再在这里踢球,想想麻荔子的滋味。”
姬季远转身走了,家属区又恢复了平静。
星期六,姬季远又去接柳利、柳苏。
“这几天,那几个捣蛋的,怎么不踢球了?”李春暖问道。
“听说给人揍了。”柳利抢着说,“是你干的吗?叔叔。”
“不知道。”姬季远笑着回答,“以后没人打你们就好了吗!”
柳利满脸不信地看着姬季远。
“走吧!把衣服拿来。”姬季远带着他们洗澡去了。
又是一个星期天,姬季远、阿毛、庄振祥在宿舍等着,富方正、牛鼻头像贼一样,一人捧着个脸盆,进来了,他们领章也拿掉了,帽子也没有带,去沙河口菜场买毛蚶去了。
“一毛钱三斤,这里是一元钱的,共三十斤。”
姬季远带阿毛去洗、烫,他让庄振祥去叫诸国平、羊希和、包训达。
一会儿,人都到齐了,毛蚶也烫好了,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五分钱的硬币,在毛蚶背部两峰之间一扭,血淋淋的就往嘴里放着。
这毛蚶是上海的叫法,大连人叫毛蛤,上海人用开水一烫,血淋淋的最鲜嫩,但大连人见了都吓死了,这不要吃出病来吗?这得煮。当然,现在大连人也学上海人,烫着吃了。但四十多年前,这让大连人看到还是忒恐怖了。
“就这样吃啊?吓煞人啦!”进来的李药师,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他的上海话可真是进步太大了。
“侬吃吃看。”小孩剥了一个,给他。
“唔勿吃,唔勿吃。”李药师忙摇手,用上海话拒绝着。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但随即突然刹车。
门里进来了两个人,是张副院长,后面跟着那个,却是二外科的王则新副主任,姬季远知道是找他来的,赶紧在旁边的脸盆里洗了洗手,往最里边的自己的床上让着。
张副院长闪了闪身,把身后的王则新副主任让了出来,“王主任想领教一下你的棋艺。”
“不敢!不敢!”姬季远同王副主任,同一个科室,也配合过他的手术,但是没有听他讲过一句话。
王则新副主任的一生,可真是惨到了极点,他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白俄,是一个沙皇族里的一个后裔,叫薇拉。苏联十月革命时,举家逃到了东北。王主任同他结了婚,并生了两个男孩,一大一小仅差一岁,听人说,粉雕玉琢的,非常讨人喜欢,但薇拉是贵族的后裔,从小连衣服都是别人给穿的,长得好看不管用啊,过不了日子啊!她每个月到了开工资那一天,就带着两个小孩,坐在医院的财务科,拿到工资后,便带着两个小孩下了馆子,王则新的工资,三、四天便折腾完了。接下来便有一顿没一顿的,王则新发火也没有用,只能发展到开打。但第二天,薇拉便会带着两个孩子,坐在了手术室门口的走廊上,只要走过来一个人,她就把裤子拉下来,让人家看,王则新踢的,屁股上的青紫。王则新根本不敢上去管,他上去的话,便会在手术室门口上演一场全武行。还是躲远一点,听之任之,得过且过吧!
六二年,苏联对白俄的追杀开始停止了,薇拉的家族举家返回了圣彼得堡,两个孩子也跟着回了国。他孑然一身了,他脸上的皱纹起来了,他的言语变少了,他的思虑变多了,去年的脑血管造影,在算剂量的时候,一下子走神了,以至于病人当场死在了X光室。他被记了大过,他更颓废了,还不到五十的人,脸上的皱纹已经阵阵叠叠了。
但他下棋的风格,比张副院长保守多了,开局的第一子,下在了三三(即纵横都是第三条线的角部),一局棋下完,他占了四个角,而姬季远则占了整个中腹,这输的可不是三、二十个子了。
“还是老张你来吧!”他推乱了棋枰,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了。这个星期日便又在黑、白子之间度过了。
“姬季远!有人找。”大张冲手术室里喊着。
“来了!”姬季远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他穿着手术衣,来到了手术室门口,“江营长,怎么您来了?”见到手术室门口站着的江营长,姬季远喜不自胜地握着江营长的手。
“你好,小姬!哟!手术衣都穿起来了。”
“您带着一营人马,怎么有空啊?最近你们六十八团,驻扎在哪儿啊?”
“在鞍山,你看这不走你的门路来了吗?”他扶了一下一边的那个女的,“这是我爱人王喜燕。”喜滋滋地介绍着:“燕啊,这是我的小朋友,小姬。”两人握了一下手。
“小姬啊,我爱人有胆结石,经常痛,都来过几次了,没人收。”
“做过胆道造影吗?”
“做过,挺大的,说有一公分半大。”
“那要做取石手术,要找个好医生。”
“这不,全指望你了。”
“行!您们跟我来。”姬季远带着他们,在二外科办公室找到了钟医生,钟医生是主治医生,为人、工作都很仔细,医术也是科里最好的。
“钟医生,您看这病人胆结石,在咱院拍过片,您那儿能收不?”
钟医生看了看姬季远,他皱了皱眉头,因为托他的人太多了,因此他的病房的床就很紧张。但姬季远,自从姜里扔剪刀的事发生后,李春暖凡是大手术,必定是让姬季远上台,也不能看轻啊。
“这样吧!你们明天来,我明天有个病人出院,你正好入住。”
“好!好!”江营长高兴得。
姬季远一直送到医院门口,江营长带着爱人去军招待所。一路听他还在说:“我说吧,我的小朋友管用吧!”
董土产惊慌失措地跑进宿舍,宿舍今天巧了,几乎都在,他们看着土产那煞白的脸,满头的汗,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唔……唔差一点点就开追悼会了。”土产语无伦次地说。
“什么追悼会?”诸国平奇怪地问道。
“唔……唔就差这么一点点……就死了。”他用大拇指比着小指甲盖,磕磕吧吧地说。
搞了半天,大家方才搞清楚。原来土产正准备交班,小王八进了处置室,突然掏出一把五四式手枪指着他,“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哎!这不能开玩笑的,把枪放下。”土产赶忙制止着。
“信不信?我毙了你!”小王八继续指着。
土产吓得蹲下了身子,直摇着手,“这不能开玩笑的,姑奶奶!”
小王八的枪一点也没有动,继续指着董土产趴下后,身后露出的那个,盛放“来苏尔”消毒剂的大瓶子,“我的枪法很准的,说毙了你,你跑也跑不掉。”
董土产趴的更低了,谁他妈的知道枪里到底有没有子弹啊?
“砰!”小王八扣扳机了,一枪打在来苏尔瓶上,瓶子四分五裂,来苏尔溅得满屋都是。小王八吓得扔了枪,“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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