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厄尔提斯坦」还处在一片宁静祥和之中。同无数个往日一样,东方的曙光犹如薄纱窗帘一层层被掀开。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似婴儿般沉睡的厄尔提斯坦逐渐展露出他雄伟壮阔的惊人庞大身躯。
作为法尔兰大陆最富盛名的历史名城之一,如今雷瑟守备的首府——「厄尔提斯坦」,这座拥有1700年历史的城市在过去的成长岁月中历经了无数次战争的洗礼。晦涩的黑红色已完全覆盖住了岩石原来的颜色,各式各样的外部冲击在岩石城墙表面留下无数凹凸不平的战争痕迹。战争已然成为这座城市饱经沧桑的特别注释,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整个毁灭为代价,从而让某个时间节点成为意义特殊的“历史时刻”。
手指尖轻轻触上城墙冰冷体表的瞬间,你或许能感受到如同河流海洋般交汇一处的尚带着身体余温的鲜红色的液体不容抗拒地慢慢渗入自己肌肤时的冰冷与刺痛。这是一种擦拭不掉,洗磨不去如同梦噩般如影随形的强制纹身,除了自身毁灭,终身无法摆脱;或许,你还能听到时间的无言叹息,同时还能感受到,有些时候,沉默展现出来的力量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其实,无论最终的胜利者究竟属于哪一方,属于谁——这座城市,或者这块大陆上的每一座城市一样,都会在战后以胜利者的象征重现世人面前。
基本上,如果厄尔提斯坦也像人类一样可以用头脑思考的话,或许他也会对这一点疑惑不解,又或者会觉得人类的世界堪称“怪异”。当然,我想说无论厄尔提斯坦自身是否真的会思考,还是他只是想以沉默的态度和身上的历史痕迹向人类以及其他智慧生物提醒着些什么,都与这个年代的我们无关。
因为,任何事物的存在对于时间就如同生物之于海洋,城市、人类或者其他一切都只是时间中一个再微小不过的节点。尽管同类相比,这种所谓的“时间节点”可大可小,但是对于时间长河而言,这又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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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在时间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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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脚步踉跄的身影转过漆黑的无人街角,借着东方将明未明的曙光,还是隐约看清了此人的模样:年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左眼似乎带着淤青,额头上鼓起一个鸽蛋大小的包,此刻在光线的照耀下更是显得肿胀发亮;在他的脸颊两侧满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的细长伤口,尚未擦拭干净的血迹已经有些凝结;再往下看,披挂在身上的背心如果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猜出原来是件质地不错的棉质长衫,身上和手臂外侧同样布满了细长却伤口不深的划痕,应该是一些锋利但偏柔软的东西造成;少年满脸的汗水大把大把地不停往下流淌,可见此前是跑了一段不短的路程,脚下的草鞋也少了一只,偏是少年好像毫无痛感,仍是一个劲往前跑,明明快要上气不接下气,接近力竭之状,还时不时回头张望,好似身后有什么凶神恶煞在追杀着他一般。
黑夜仿佛瞬间过去,在夜与日之间似乎没有半点过渡的中间状态。千百年来,这颗火球就这样我行我素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可奇怪的是,在少年的背后却看不到半个身影。
『落魄至极』——怕是再贴切不过的形容。
“我勒个去,总算逃回来了……”少年身手敏捷地爬上一面接近两米高的围墙,跳入院中的他迅速蹲下,将自己整个人很好的隐藏在这片无人打理自生自灭却生长到半人高的野草中。兀自仍有些惊魂不定的他保持屏息的时间足足超过十几息长,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到这里,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仿佛烂泥般瘫靠在墙上,好半响后才缓过神来,呲牙咧嘴地揉搓着肩膀和脖子,话说一半却停了下来,这时的他才发觉自己左脚上的草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了,整个脚掌的皮都磨破了,血肉模糊。
少年一边嘴里吸着冷气,一边把手伸进口袋往外掏东西——铜币几枚,麻绳一卷,匕首一把,生锈的黑色小铁盒……直到一个灰色小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拔开瓶塞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只见少年小心地把瓶口对准另一只手掌,握住瓶身的食指轻轻点了几下瓶身,在滴下两三滴膏状物后赶紧收回瓶身,拿瓶塞填住。
即便是均匀抹在伤口上药膏很大程度上减缓了疼痛感,少年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心疼的表情。这种表情让人很难不怀疑这瓶药膏中一定掺杂着众多价值连城的名贵药材。
脚底的疼痛略微减缓,少年开始收拾一地零碎的杂物,在地上摸索了两三遍,刚要站起身,忽然“啊!”的一声,旋即紧张的四下张望了片刻,又俯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捉到你了,想逃!”少年捻着一枚珠子坐起身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光线的照耀下,圆珠光滑的表面感觉像是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芒。“宝贝!哈哈。”兴奋之余,一不小心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是呲牙咧嘴。
少年的名字叫做伊泽瑞尔,一个混迹于厄尔提斯坦外城贫民窟的孤儿。像他这样的孤儿在厄尔提斯坦外城贫民窟极为普遍,屡有发生的争掠地盘和抢夺食物钱财在“武力解决一切”不断得到验证的状况下,暴力的种子便开始渐渐植入这些少年的内心。一些在体格和力量上吃亏但是脑子相对好使些的孤儿感觉到了团体的力量,于是,各种「兄弟会」、「同盟会」应运而生。
伊泽瑞尔加入的「东城兄弟会」位于厄尔提斯坦外城东城区贫民窟。老大“独眼”安赫尔拼狠斗勇的名声不但传遍东城区贫民窟,就是在整个厄尔提斯坦外城贫民窟都为其他帮派熟知。他的左眼就是在争夺这块地盘的一次斗殴中被人用弩箭射瞎,而正是这之后发生的一幕震惊全场。跟随老大时间最长的“狗头军师”法格德私下爆料——“就听见老大大叫一声,紧接着用手一把拔出弩箭,我就看到老大整个眼眶就剩一个窟窿,血咕噜噜地直往外飙,这才看到箭尖上血肉模糊的眼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把对方震住了,老大先是大喊一声‘父精母血,不可弃也!’,随即一口把自己的眼珠直接生吞了下去。”
“对方几乎所有人落荒而逃,除了那个射老大一弩箭的家伙居然已经吓尿了,被老大用铁棍活生生砸爆了头。这里能这么太平,是老大一战定江山。”
尽管兄弟会里没人相信“父精母血,不可弃也”这样的词会出自老大之口,也知道法格德一向是老大安赫尔的“专职马屁精”,但是没有人会怀疑故事其它部分的真实性。
半年前郊外的一次意外经历让安赫尔深深着迷,进而顺利成为他们每个月一次的保留节目——“郊外探险”,或者也可以称其为“盗墓”。尽管开始的时候,对于这种“探险”少年内心充满抗拒,除了恶心之外,还有自我道德层面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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